“操練時不許喊娘,打鼓不許偷看,偷懶罰糧。”
杜東沒忍住:“這誰寫的?!”
“我。”洪山根淡定道。
他又拍了拍身邊小厮的肩:“明天起,把遲到的寫進名單,月底結糧食時一起扣。”
練武場上,寨人有老有少,步伐未齊,卻氣勢已起。
……
江湖綠林,講的不止是拳頭,還有一個“名”字。
綠林之中,官道劫糧的叫馬賊,村頭偷雞的叫毛賊,唯有打下山頭、豎了旗号、行有規矩的,才能稱一句“好漢寨”。
黃麻寨出山大戰,不但打得響,打得巧,還打出了一個新寨的氣勢。這對老牌山寨來說,絕不是喜事。
灰鹿嶺就是這樣的本地老牌。
“滾地龍白三驢,在西嶺橫着走了十年。他靠的不隻是拳頭,還有那身“講究”。
他練的地龍拳,講究“人貼地,魂斷根”,據說當年他年輕氣盛,在賭坊裡鑽進一個七尺大漢的□□,翻身一擰,把人脊骨當場擰斷,血濺茶席,立名“滾地龍”。
但白三驢最講究的,是“山頭規矩”。
探子一報完消息,他就冷笑一聲,把酒一飲而盡:“……老鴉寨那是塊爛肉,打爛了沒人管。可費長皮是誰的人,你們知不知道?”
帳中一靜,衆人面面相觑。
半晌,一個小喽啰擠出聲:“……你的?”
白三驢:“……你閉嘴!聽我說!”
“是‘花玉馬’馮玉錦的棋子,白崖口的大當家。”
“你說他輸了——是不是等于白崖口輸了?”
“……但是,白崖口是啥來着?”又一個喽啰弱弱開口。
啪——
他一掌拍碎桌角,桌上灰塵四起。
“這黃麻寨算什麼?小喽啰挑頭?還是另起山門?”
灰鹿嶺排行講究鐵規矩:
寨主是滾地龍白三驢,靠拳頭打出來,頭上無主。
二當家是夾刀丁,三當家是一指沈,四五六七八一路排開。誰不服?上山頭鬥三招,鬥赢了就升。
白三驢咬着牙冷笑:“……一群山下種菜的村夫,練了幾天兵,就敢出山?誰給他們的臉?”
江湖争名,不在朝堂之上,而在這山頭之下。
誰的名字能在茶鋪酒肆被人一喊一驚,誰就是這一帶的大寨。
而白三驢,最怕的不是打不赢,而是被忘了。
“黃麻寨不肯拜山頭,不請綠林魁首,不行香火禮,不挂旗,也沒來拜我灰鹿嶺,這叫什麼?叫不識規矩。”
“那我們就教他們一回規矩。”
他站起身,披上虎皮鬥篷,長刀一拍。
這時頭目“陰陽李”舉手:“寨主,依舊規矩,開兵前得點香、問卦、拜神才行。”
“是啊,去年不拜就走,結果兵馬沒出三裡地,就集體拉肚子……”
白三驢點點頭,手一揮:“請神台擺上!”
結果那陰陽李上來三炷香,一拜桌子塌了,二拜香斷了,三拜香灰揚了——
衆人當場陷入沉默。
夾刀丁小聲問:“這還打嗎?”
白三驢瞪他倆一眼:“打!怎麼不打?這是風太大吹的!”
他怒喝一聲:“全寨集結!今晚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