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根沉默一陣,扭頭吩咐:“快,讓人去山下看,有沒有人突然中箭死了。”
張狗蛋帶着人下山,沒走幾步,回頭喊:“不太好找,姑娘你這箭怕是打到了隔壁縣。”
有人小聲嘀咕:“這也太邪了……”
“誰要是惹你,一箭打到他老祖宗墳裡。”
“怎麼會?”葉嬌凝掏掏鼻孔,渾不在意。
她又試着拉弓一回,弓弦難得把她都震得虎口發麻,骨頭都像被捶了一遍似的。
“也不好使啊。”
杜東在旁邊默默出聲:“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麼拉開的……”
……
林中小道,薄霧未散。
一騎快馬掠過,馬背上女子束發披刀,臉上有一道淺淺的傷疤,眼神犀利。
她身後跟着一人,坐在騾背上,慢悠悠吃着餅,一副走親戚的模樣。
“快到了。”前頭女子回頭,聲音冷峻,“你吃得再慢,黃麻寨都換人三撥了。”
“不是說女的當家?”後頭那人舔了舔指頭,嘟囔着,“聽起來就對脾氣。”
“你來是投寨的,還是相親的?”
“當然是投寨的。”她撇嘴,“順便看看這位葉寨主,能不能讓我心甘情願給她端茶倒水。”
前頭女子沒理,像是習以為常。
她叫陸淩霜,本是南邊練武堂的掌門嫡傳,後砸了館,私下赢了長輩,便一人一刀出來走江湖;
後頭那個,叫陶青蠻,據說從鬼市裡打拳長大,五大三粗、胸口能頂磚,嘴裡跑火車,常被人誤認成路邊老兵。
她們并無結義,也未拜把子,卻一路同行。
“黃麻寨真有那麼神?”陶青蠻靠近點,“我聽說她一個人打了老鴉寨三當家,還把灰鹿嶺打到滿臉灰。”
“真的。”陸淩霜冷聲,“我查過。”
“那正好啊,她能打,我能擡,我再給她養狗看門殺豬做飯——别讓我洗襪子,我有潔癖。”
“你少廢話。”陸淩霜眼睛盯着前方,“别以為你練了幾手猴拳,就真能上山當好漢。”
“我是猴拳不是猴精!”陶青蠻一翻白眼,“我還練過六陽伏虎掌,十八滾山錘——”
“你那錘就是壓鹹菜的,上回你掄那一下,錘子都飛出去了。”
“那是風大。”陶青蠻理直氣壯,“我手一抖它就自己走了。”
陸淩霜一時無言。
這對活寶從關外一路吵到此處,早已習慣了鬥嘴。
二人漸行漸遠。
林霧未散,遠山連綿。
而在另一條官道、另一處渡口、另一片林間小屋——
也有人在磨刀、翻地圖、打包幹糧,朝着同一個方向趕來。
這年頭,連綠林好漢都要排号入寨。
——黃麻寨,正當紅。
……
朱河縣,子時。
“轟!!!”
夜半驚雷未起,縣衙東院卻猛地炸開一牆磚瓦。
正在夢中酣睡的朱河縣令“哇”地一聲從榻上蹦起,衣裳歪斜,口鼻嗆灰。
“咳咳咳……娘诶!!”
他一骨碌滾下床,猛一擡頭——隻見卧房東牆整個塌了一塊,磚石散落,塵煙未散。
月色灑在廢墟之中,一支黑漆箭矢斜插入梁柱之上,尾羽仍微微震顫。
“哪個天殺的——又在學哪吒!!!?”
他撲過去拔箭,一邊咆哮,一邊哆哆嗦嗦撿起案頭銅鈴:
“來人啊——快把練功的抓了!上次才砸了西廂門樓!這回都打到我屋裡了!!!”
整個縣衙燈火乍亮,街邊犬吠四起。
——這朱河縣,正是葉家世居之地。
月光照着他蒼白的臉,憤怒的叫喊聲,回蕩在靜谧如水的縣城夜空中——
“再這麼射!我明天就貼告示!禁止模仿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