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仗打得快,收得也快。
灰鹿嶺兵敗如山倒,白三驢帶頭繳械,幾個頭目跪得幹脆。戰後第三日,黃麻寨再迎數路英豪:陸淩霜、陶青蠻、馮碧君、卓飛鵬等。
黃麻寨原是村夫聚義,此戰一出,名聲立起,衆人歸心。山下小寨紛紛上門投誠,老寨則噤聲不語。寨中原本的喽啰、頭目,在洪山根一頓算盤點兵下,也各歸其位。葉嬌凝一錘定音:凡歸順者,論功行賞;抗命者,逐出山門。
從此黃麻寨算是立穩了——不是靠情面,也不是靠吓唬,而是靠真刀真槍、算盤加鞭的硬本事。
原想來犯的葛莊也沒有了消息傳來。
……
寨中不打仗了,洪山根卻更忙了。
灰鹿嶺投降的那天晚上,他就抱着賬冊連夜點名,第二日一早,把人拉上山頭念分配結果。
“白三驢,暫編客座顧問,月糧八鬥,不準下山,不準放屁,不準講江湖話。”
白三驢下意識捂嘴:“那我還剩哪張嘴能用?”
“丁五術(夾刀丁)、沈良(沈一指),暫列後營,給老杜打下手,順便種田練馬。”
丁五術張口剛想說話,被杜東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其餘三十八人,”洪山根刷地一翻賬本,“抽十個編雜役,十個做工,十個練新軍,剩下那幾個會做飯的——全給我塞膳房去,别在寨裡亂晃。”
黑臉張撓了撓頭:“這分得也太碎了吧?”
洪山根頭也不擡:“不碎怎麼吃?一口吞下去,消化不良。”
他一邊點人,一邊吩咐:“寨裡原有喽啰,若有不服,準打三闆;不服第二次,逐出山門。”
葉嬌凝這會兒站在高台邊上,純當一個震懾效果。
“黃麻寨,不養混子。”
村長笑着朝洪山根遞了個眼神:“你這算盤,還能分人?”
“人是本錢,”洪山根回頭,“賬得算準,利才好掙。”
他寫完最後一筆,啪地合上賬冊,一臉滿意:“好了,接下來修寨牆、織軍服、打靶場——都歸我。”
黑臉張小聲問杜東:“這……這還讓不讓我們歇會了?”
杜東咬着牙說:“我也想歇,可我現在也是軍頭,得帶你們練八段錦。”
“八段……啥?”
“八段錦完了練五禽戲,再不成練紮馬,練到你心服口服為止。”
洪山根正好聽見,又補充一句:“寨裡新規矩——遲到扣糧,偷懶扣飯,打牌扣命。”
“誰想賭,我這還有雙骰子,誰赢了就去挑糞,輸了……也挑。”
底下人聽完,個個表情逐漸麻木,眼神空洞,嘴角抽搐,還聽到一隻雞咯咯笑出了聲。
——這一回,黃麻寨是真的轉行了,改做勞改營。
……
與此同時,江湖也不太平。
老鴉寨早早沒了聲息,灰鹿嶺一戰更是傳得沸沸揚揚。
“花玉馬”馮玉錦,原是賣馬的行商,靠幾樁買賣發了家,又娶了個南城賭坊的寡婦,銀錢堆了半屋,才得了如今一身白袍、五山頭大當家的體面身份。
這會兒他端坐雲紋大堂,背後懸着自畫像——畫裡他劍眉星目、仙風道骨;現實裡五大三粗,馮玉錦生平最愛裝體面人。
馮玉錦正被茶水嗆得臉紅脖子粗,兩眼發直,差點把茶盞摔了。
“黃麻?什麼鳥地方?叫這名,怕不是種麻的?”
“怎麼有連我都不知道的寨子,莫非是隔壁賭坊的冤家,轉了行來砸我場子?”
“怎麼冒出來的?”
謀士在旁邊翻卷宗,一邊嘀咕:“您問我,我問誰?當初批地的時候就沒這個寨子。”
馮玉錦冷哼一聲:“壞了規矩。”
他這人,什麼都不講,最講的就是“規矩”——因為當年沒人把他當回事,如今巴不得每張椅子都釘上自己名字,每條山道都挂上“私宅止步”。
規矩裡最要命的,就是“邊頭不可自立”。黃麻寨這一仗,是把費長皮連人帶寨給摘了,他要是不做聲,下面人該覺得沒人鎮得住場了。
謀士抖着紙道:“說是那寨子裡出了個會算盤的二當家,打仗按賬算——名字叫洪山根。”
“聽起來像是個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