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葉常知站起來，雙手叉腰，“我姐，一個人打老鴉寨，又一個人打灰鹿嶺，還能騎馬射箭、空中接人、地上翻滾——她的箭，射出去就沒回來過！”

“吹牛不打草稿！”

“你問問街口布告！貼了三張都被人搶走了，我家老葉家現在都在發愁信送不上山去！”

“真那麼厲害？她姓什麼？”

“當然是葉，我姐跟我姓！她叫葉嬌凝！”

小胖子愣了半晌：“我娘昨日罵我，說要是再調皮，就把我送去黃麻寨當柴燒……原來就是你姐！？”

“是我姐！”葉常知胸口一挺，仿佛一拳能砸爛山門是他自己。

心裡頭熱騰騰的，像被人舉過頭頂。他從沒這麼神氣過，也從沒覺得——“我姐”這兩個字，能說得這麼響亮。

“你姐是女賊！”小胖子急眼了，“書上說女賊都不得好死的！”

“你兄長才是賊！還練武呢，八成就是準備夜裡偷雞的！”

兩人撲上去扭打成一團。

塾師從屏風後頭探出頭來，搖頭歎氣：“落草的姐姐，想當狀元的弟弟，怎麼我教的這些書生都這麼有出息？”

……

午歇後，課間放風。院裡陽光正好，小孩們三三兩兩圍坐在榆樹下啃涼瓜子。

葉常知坐在最中間，懷裡抱着自家新買的竹劍，神氣活現。

“……我姐現在山上有幾百号兄弟，一喊話就能點人圍寨。你知道那是什麼陣仗嗎？站山頭上看下去，像春獵一樣整齊。”

一個瘦猴子樣的小子一臉豔羨：“你姐當真是……寨主啊？”

葉常知抿了一口茶，裝作不經意地點頭：“她不當誰當？那天灰鹿嶺一來，一百五十多号人呐，全讓她一箭射懵，狗都給吓跑了。”

另一個圓臉娃掰着手指頭：“那……那你姐有馬嗎？”

“有，黃的，可帥了，還能飛！”

“哇啊！”小孩們發出集體的驚歎，圍着他問東問西。

葉常知鼻子都快飛上天了。他知道那馬不會飛，可沒人攔他吹。這時候沒人說他姐是賊，沒人嘲笑他，所有人都睜大眼睛聽他說話——那種感覺，像在朝廷裡當官似的，連太陽都照着他打轉。

“你姐的馬會不會咬人？”一個小子擠進來問。

“當然會，咬得賊準，一口一個褲腿。”他一本正經地瞎扯，眼神都亮了。

有膽子大的湊過來，聲音小小的：“你姐兇嗎？”

“對我不兇。”葉常知翹起嘴角，抖了抖竹劍，“她以前說過，等我大了，要教我練她的絕招。”

“聽起來就厲害！”

“你姐現在有沒有貼畫像啊？我想回家臨一張。”

“我家門口那張被狗舔破了！”

“你姐現在吃什麼？寨主是不是頓頓大魚大肉？”

葉常知一本正經地搖頭：“她不吃魚，說不夠嚼勁。喜歡吃肉、啃饅頭，四個饅頭能一口嚼。”

我也要吃饅頭！”圓臉娃一蹦三尺高，“等我長大了也去當山賊，跟你姐混！”

“你能行嗎？”瘦猴子不服氣，“我練過輕功，我娘說我屁股尖，是飛賊的命！”

“那我要當寨主！我還會寫字呢！”另一個小子臉紅脖子粗地喊。

“得了吧你，寨主都不寫字的，都是拿刀比劃的！”

“咱們湊個寨吧！”有娃激動得差點把瓜子吞了，“我當三當家，誰不服就打誰！”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起勁，轉頭就往榆樹後面排隊選職務去。

葉常知坐在原地，望着這群争着去當山賊的同學，心中一陣高興，又有點飄然。

他想了想，小聲念了一句：“……我姐一個人，能帶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