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喻知予重新踏進三樓家門那一刻,揉了揉眼睛:房間還是那個房間,陳設如常,可全都被擦得一塵不染,有種蓬荜生輝、煥然一新的感覺。
大黑房車裡不苦那座宮殿,竟然搬上了山風岩館的三樓。
“不一樣,很不同哦。”小黃跟喻知予解釋這是最新訂制的升級款豪華爬寵舍,漂洋過海剛剛寄到公司。
喻知予仔細瞧瞧,樹桠的角度确實不同,細節更精緻。如果有小孩,希毅大概是那種會給孩子買齊所有玩具的霸總爸爸。
女朋友都沒影兒,哪裡來的孩子。小黃看看喻知予,挑了挑眉:你懂的!!!
喻知予不僅沒懂,還自認為發現了一個大秘密,她稍稍眯起眼睫:哦豁!原來是男朋友啊!!!
希毅見他倆在一旁來來回回打眼神官司,像在讨論什麼秘密,拎起不苦放在喻知予頭頂,“你跟小黃很熟......”
後半句沒說,嚷着要收他做徒弟卻沒這種熟人熟事的交流。
“嗯,黃輝泓老家原來就在我們隔壁,他家到現在還養了三頭牛呢。”
連别人老家幾頭牛都知道了。希毅剛想開口,手裡塞了一個透明的運動水瓶,喻知予眼裡含着笑,“之前贊助商給的,全新的,送給你。裡面是新煮的梨水,我幫你試毒,你看我!”
喻知予舉起自己的水壺,仰頭噸噸噸灌了幾大口。
一抹夕陽恰巧從斜對面的窗戶打進來,将她臉上的細小絨毛點亮,兩頰幾顆可愛的雀斑烘托出經典曬傷妝的效果,帶着那麼一點别樣的蠱惑。純淨的蠱惑,很真實很透明。希毅的心尖忽然被撓了一下,輕輕的一下。
喻知予喝完水,沖他燦然一笑。無言的純樸所表示的情感,才最豐富。希毅相信,這樣的喻知予,就算将來頭發花白,也會是一名可愛的老妪。純粹就是她的魅力。
小黃前腳剛離開,桑尼神神秘秘來了,和希毅關起房門來聊事情。
喻知予也被水手詢問情況,“潇芸問你什麼時候回家吃飯?她想你了。”水手先傳達老婆的旨意。
“我周末就回去陪她。今天檢查報告出來了嗎?”
江潇芸上個月不小心摔了一跤,遵醫囑要卧床保胎到生産,再堅持三個月等待瓜熟落地。于是喻知予主動包圓了水手之後的攀岩課。
“接下來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山風。”
水手不放心喻知予單獨跟希毅相處,江潇芸那邊也沒法兩頭兼顧,便遊說喻知予搬去跟他們一起住,“原本就留了你的房間。”
希毅住不住對喻知予影響不大,山風是她的根,她離不開山風,也離不開訓練,“我快過20歲生日了,已經是獨當一面的大人啦。放心吧,希毅力氣還沒我大呢。”
她說的是拽住希毅,對方根本掙脫不開。水手理解的是攀岩高手的臂力和手勁确實以一打十。舅甥倆在不同頻道做證明題,結果是一緻的:喻知予到底勸服了水手。
送他回去後,她一步一步地慢慢上樓,少女藏起的心事承在了腳步裡。
轉角的一刹那,前方端端地站着一個不屬于山風的人。那人和她屬于不同世界,即使身處逆境,他也身姿利落,像株筆挺的植物。就像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海報:宛如雪夜裡的月,明亮而冷酷——希毅與生俱來的光芒太耀眼了。
“喻知予,我要吃飯。”
喻知予:“......”
接地氣的話瞬間把他周身那層光圈收了,他跺跺腳,仿佛等待了太久,長睫在眼窩下投射出兩片蝴蝶狀的陰影。被桑尼煩了好久,原本沒有什麼主動說話的欲望,見到喻知予,她的氣場總有一種特别豁然的定力。他在躊躇,出于禮貌,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如果不苦會說話就好了,他必定力薦不苦做他的發言人。
“你不是說每天要按時吃飯嗎?”
“哦,好,”喻知予反應過來,“水手帶了菜和愛心湯,他的廚藝特别棒!”
慶幸喻知予總是自己就能把話頭接下去,剛才桑尼特意叮囑她,希毅近期不太順,倘若他鬧情緒,還希望喻知予多多包涵。
山風一閉館,四周靜谧。他們像是從深海重新浮出水面的鲸,大口呼吸,自由自在。
飯後,希毅主動承包了山風所有的清潔工作,喻知予繼續夜晚的體能訓練。不苦在新的宮殿裡思考蜥生,夏洛克循着食物的味道四處尋找零食,燕子們依偎在花盆裡睡覺......
合住的普通日常,同一屋檐下,他們各歸各位,互不打擾。如果有家,是這樣嗎?希毅直起腰,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果然精神一旦輕飄起來,人會像脫線的風筝失去控制。
*** ***
翌日,喻知予似乎在預謀什麼,早餐時也反常地沉默。
希毅瞥她一眼,若有所思,這隻鴕鳥以為把腦袋藏進沙子裡就能藏住心事嗎?
見她從車庫推出一輛小電驢,車尾燈旁還貼了張醒目标語:【新手上路,請保持車距】——水手斥資0.66元購于拼夕夕,為最大降低馬路殺手對喻知予的安全威脅。
希毅問:“拱一拱呢?”
“小白送去檢修了。”
可算得到維修,希毅問:“你去哪兒?”
“超市。”山風位置偏遠,超市不送貨。
“我也去,不苦要吃新鮮蘋果泥。”
“啊?”喻知予不自然地眨眨眼,“要不我幫你......”
“叫車”二字沒說出口,希毅長腿一邁,坐上小電驢後座,“麻煩你了。”
今天是周五,恰逢通勤時段,各式電動車在柏油馬路上風馳電掣,像草原裡結伴奔跑的羚羊,你追我趕。希毅掀起頭盔的擋風玻璃,風撲在臉上,跟開敞篷沒什麼區别。
喻知予:“......”
誰家敞篷像拖拉機這麼慢啊。
盡管擰足檔位,喻知予漸漸被落在了最後梯隊。因為迷你白超負荷了。
喻知予臨時給小電驢起了“迷你白”這個名字,感歎它實在太不容易,馱着一個标準體重的她,還有一座小山。
路過減速帶,咣當咣當的颠簸之後,迷你白晃了晃,速度更慢了。
“我的體重相當标準,是你的車太迷你了。”小山的聲音貼着她的後頸鑽進耳朵。迷你白對于希毅這樣身高太拘役,伸不開腿,憋憋屈屈。
不想迷你白失去平衡,萬一像跷跷闆似的翹起來,他倆都得摔,喻知予中氣十足,“攬好我腰!你靠前點兒,貼着我坐。”
肩上一輕,希毅捏起她肩膀的衣服,力氣還沒夏洛克大。
“不是你的手,是你的屁股!往前挪,别坐在最後。”
希毅:“......”
從來沒人要求過他的“那個什麼”該怎麼坐,也從未和異性如此近距離接觸。
沒等他再猶豫,前方路口陡然竄出一輛快遞小三輪,喻知予緊急刹車,希毅措手不及,大明星的“那個什麼”自然而然移動了。整個人順着慣性往她後背貼,這一下快把司機擠到車頭。
“你再往後坐坐。”喻知予邊說話邊拱腰往後頂他,嘟囔着:“屁股、屁股......”
“頭頭!!!”
熱騰騰的溫度襲來,希毅繃緊身體,往哪裡蹭呢!被她十萬億牛頓打擊過的地方,很敏感!
喻知予咯咯笑。
拐過一道彎,輪胎發出摩擦地面的聲音。希毅下意識貼近喻知予,胸膛貼着後背,這樣的倚靠,像是完全包裹了她。疾風将她的話吹得七零八落,好一會兒他才拼湊出來,喻知予說的是:“早該這麼抱緊我啦!”
小電驢載的人咋咋呼呼,像兩個大人偷童車玩,路過的小學生嘎嘎笑,朝這倆活寶做了個鬼臉,接着腳底一發力,自行車快速超車,留下潇灑背影,絕塵而去。
喻知予和希毅:“......”
“你沒加夠油吧?”他貼她耳朵說話。
“笨!迷你白是充電的啦!”
“哦,這樣......”希毅低了聲音。伸長胳膊環住她的腰,十指穩穩交扣。
他和喻知予今早都喝了牛奶,醇厚馥郁的奶香仿佛還萦繞在她身上。希毅不自覺湊近了聞,頭盔砰一下撞在她的頭盔上。
喻知予“哎呦”一聲,“希毅,你太大了!”
又是“那個”、又是“大”,直到停了車,希毅的耳根還在發燙。喻知予張開雙臂,比了個圓:“你那麼高、那麼大,像不像一座山,迷你白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