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的家丁滿臉橫肉,吓人得很,她和陳安一左一右護着遊祯,但很快就被人拉走,隻能眼睜睜看着遊祯孤立無援。
遊祯被強按着換上了喜服,大紅色的衣裳卻看着像奔喪一樣。跟在後面的邱小姐同樣一身喜服,十指蔻丹鮮紅如血,她伸手緩緩地掀開了蓋頭——
又把蓋頭蓋在了遊祯頭上。
喬餘容吓醒了。
她都說不出來自己為什麼會做這種夢,搞得像遊祯是被強搶的民女似的。
不過對面也是真的人多勢衆,他們三個在邱家面前什麼也不是。
也是遊祯的反應太過劇烈,好好的一樁雙方平等的親事被想成了這種怪夢。
天已經蒙蒙亮了,再過不久就會徹底亮起來。
喬餘容沒再躺下去睡,而是收拾收拾起了床,頂着倦容出房門時才發現另外兩個也跟她一樣。
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沒睡好的疲憊樣。
遊祯看看他倆,苦笑道:“我也就算了,怎麼你們都沒歇息好。”
陳安歎氣:“昨夜刮大風,吵得很,一直睡不着。”
喬餘容跟着歎氣:“我是睡着了,結果夢見小遊哥你被壓着去成親,就醒了。”
至于夢中紅蓋頭蓋來蓋去的事,她壓了下去沒說。
“早知就不告訴你們了。”遊祯哭笑不得:“害得你們跟我一起遭這罪。”
因起得早,今日的早飯也被活生生提前了。
天光大亮的時候,喬餘容端着碗,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面條,聽見緊閉的大門傳來了敲門聲。
不急促,有節奏且清晰,一下又一下,直直敲到人的耳朵裡。
喬餘容心裡打起鼓,誰這麼早就來敲門了。
媒婆不是這個敲法,梓州的媒婆多是急性子,敲起門來那是接連不斷的,是一聲未平一聲又起,往往還伴随着喊聲。看天色,那些媒婆也不會挑這個時候上門。
至于鄰居,那就更不大可能了,他們關門過的是自己的小日子,和鄰裡互動并不多。
該不會是夢裡的事成真了吧。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喬餘容飄忽在天外神遊的思緒全回來了,她把目光一點點挪到門上,仿佛外面就站了有邱家的千軍萬馬。
“誰啊?”陳安問。
“不知道。”喬餘容道:“我去開門。”
她走去挪開了門栓,開門後卻發現外頭空得很,沒有夢裡的人山人海,隻有一個穿鵝黃衣裙的妙齡姑娘。
喬餘容一頭霧水:“請問你是?”
“遊祯住這裡?”姑娘開門見山問她。
喬餘容腦子還沒轉過來,隻點頭:“是,姑娘有何貴幹?”
“你應當不認得我。”姑娘直視着她,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城北邱家,我叫邱夢霖。”
喬餘容的表情一下就變了。
邱夢霖繼續道:“我來見我未見面的夫君,不放我進去嗎?”
夢裡的場景還真出現了,隻不過沒有帶任何下人,邱小姐是獨身一人來的。喬餘容放她進去,引路的時候偷偷去看邱夢霖的手,發覺指甲上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塗抹,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起碼和夢差了很遠。
邱夢霖察覺到喬餘容的目光,問:“我手怎麼了嗎?”
喬餘容緊張道:“沒有,我就是看你有沒有塗蔻丹。”
“蔻丹?”邱夢霖笑了一下:“我不愛塗這些,麻煩得很。”
喬餘容細看了一下邱夢霖才發覺不僅是手,對方連臉也是素的,什麼脂粉都沒擦。
“方才你說,來見……”
“他是我名義上還沒成親的夫君,我來見見他不應該嗎?”
當然是應該,不過來得太不是時候,也太不巧,向來未婚夫妻也沒有這麼見面的。喬餘容眼睫一掃,直覺告訴她來者不善。
正常情況下,引見客人應當有專門的地方,主人也應當收拾齊整了再去見。不過這個小院比起邱家實在是簡陋得可以,沒有三進的院子,走兩步就能看清楚全貌。
邱夢霖不動聲色地皺眉,遊家已落魄至此了?
信中寫這位二少爺四處雲遊玩樂,常年不着家,是最近落腳梓州,腳跟才剛剛站穩。
她在腦海中勾勒出幻想中遊祯的模樣,九成是膚黑且吊兒郎當,加之有了這個小院做參照,怎麼想怎麼不如人意。
她甚至有些隐隐後悔來找遊祯了。
然而邱夢霖心裡所有的彎彎繞繞在見到遊祯後全然潰散了,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樣的人。
很漂亮精緻的一個人,五官個頂個的好,分明豔若桃李的一張臉,該是淩厲的,卻又因為周身溫和的氣質沖淡不少,不顯突兀,反而很微妙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一無二的氛圍。
刹那間邱夢霖竟有些晃神,這與她此前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遊少爺。”邱夢霖清了清嗓子:“此番我來找你是為了……”
“這些先不急。”遊祯微微笑着:“邱小姐這麼早登門拜訪,用過早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