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充作和事佬的,勸馄饨攤老闆讓讓女人,别跟她們一般見識,結果惹得兩邊都不滿意。
女人們言辭犀利,馄饨攤老闆辯不過,如果最開始他還想找個台階下的話,随着圍觀群衆越來越多,臉丢得越來越大,他已經被架了起來。今次的事必定成為左鄰右舍的談資,要是他向女人們服了軟,以後在這條街上就擡不起頭了。
破防者往往做出不理智的行為,而有時候在體格上占據優勢的一方,會用喪失理智充作暴力的借口。
高舉的凳子像是開山之斧,脹紅的臉龐如同再世将軍,他大抵以為自己是懲治不服的天兵天将,然而——
噗通!
天兵天将久居高天忘了腳沾地的滋味,于是左腳拌右腳摔個大馬趴便是應有之義了。
條凳剛好砸在自己身上,身上的疼不及臉上的火辣,圍觀的人都快笑岔氣了!
女攤主叉着腰笑:“就這還要打人呢,真打起來别說我欺負你才好!”
“你給我等着!”
馄饨攤老闆咬牙切齒地爬起來,卻不知怎得又絆了一下,這回直接跌在條凳上,整個人翻下去後腦勺着地,直摔得暈暈乎乎。
郝璃轉過去面對馄饨攤老闆,指着衣擺語帶歉意地說:“是我衣服做大了,若是兄台因此受傷,我可以出湯藥費。”
她今天穿的是青衫,衣擺處的鞋印格外顯眼。
士子青衫可比一般的棉、麻衣服貴得多,最便宜的也要幾兩銀子,若非郝璃可以用狐毛幻化出衣服,光置裝費就要不少錢。
郝璃先道歉,但圍觀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本就是踩人衣服的不對,這俊秀公子不怪罪是人家有雅量,可不能真讓渾人打蛇順杆欺負了,不然還以為他們這兒是什麼蠻橫之地呢!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有指責馄饨攤老闆不該踩人衣服的,有讓他賠郝璃錢的,有誇贊郝璃寬和君子的……
馄饨攤老闆真怕郝璃讓他賠錢,找了個借口就要走,郝璃在後頭喚他也不應,幾乎是落荒而逃。
經過此事,大家發現這俊美不似凡人的公子還挺平易近人的,之前隻敢遠觀,現在就敢搭話了。
有問她姓名年齡的,有問她籍貫的,還有甚者問她家中幾口人,可曾婚配了……
郝璃隻得現場編了個身份,姓胡,二十歲,要去某地讀書才途徑此地,逗留幾天就要走的。
她特意說了個非常遠的地方。
暗暗偷聽的小娘子們不禁失望地歎氣,這公子如此品貌,可惜隻有一面的緣分。
想做媒的大娘們也隻得放棄了,地方太遠了,好人家都不願意姑娘遠嫁。
群衆們過于熱情的結果就是,郝璃之前糾結的桂花糕、涼粉魚、麻醬面,還有各種果子蜜餞都有人送她,問就是本地特産,請公子嘗鮮的。
郝璃不好白拿人東西,給錢對方又不收,隻好用出幻術悄悄留下銅錢。
幸好市井吃食價格便宜,不然狐仙的荷包就要大縮水了。
并且郝璃不忘初心,到底是買了隻驢肉火燒。
外酥内軟,青辣椒拌着驢肉碎将火燒填得鼓鼓囊囊,一口咬下去,辣椒的鮮、驢肉的香,火燒的暄軟混合成極大的滿足感,不愧傳言‘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臨走時郝璃問女攤主那馄饨攤老闆會不會再找她麻煩。
女攤主爽利一笑,拿起一根熬鹵湯用的棒骨,換把剁骨刀咣當一下劈成兩半。
“我六歲起就在肉鋪當學徒,宰豬宰驢沒在怕的,出來單幹了也不光隻靠好手藝,公子不必擔心。”
郝璃恍然,是她小觑了女子的堅韌。
不論什麼時代,有甘于向規則俯首者,亦有鼓起勇氣向規則挑戰者,挑戰者并非不知道挑戰的風險與難度,亦對此做好了準備。
耽擱了許久,等郝璃到達城隍廟時已經過了進香的好時點,打眼看去大多是往出走的香客,往裡進的人很少。
城隍廟門口有個池塘,面積不小,裡面種了些荷花,沒有魚。
可能這時候的人們物質資源不豐富,都比較務實,不流行放生。
郝璃的形象太顯眼,一來便被守廟的道士注意到了,以為她是什麼大家公子,非常客氣地接待她。
城隍廟裡不光供着城隍爺,還有作為其僚屬的判官、将軍、遊神等,越大的城隍廟裡供的神越多,有些還供了城隍夫人或仙女。
這間廟卻有意思,剛進門不見左右将軍,而是分列着四個泥鬼。
泥鬼由河泥燒制,未刷漆未粉彩因而顯得黑漆漆怪吓人的,面目猙獰分不清男女,用它們守門确實可以震懾宵小了,但與這正神之廟宇實在不太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