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桑身姿婀娜,撐着一把油紙傘,穿過曲折的回廊,朝着賬房走去。
她的眉眼間透着幾分清冷與堅毅。
賬房位于大院的東廂,是一座幽靜的小院。
夏晚桑收了傘,輕輕叩響了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賬房先生吳福一臉堆笑地迎了出來:“夏姑娘,您可來了。三小姐交代的事兒,我都準備好了,所有賬目采買記錄都在這屋裡呢。”夏晚桑點了點頭,邁步進屋。屋内彌漫着一股陳舊紙張與墨汁混合的氣息,一排高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厚重的賬簿。
夏晚桑走到桌前,隻見桌上整整齊齊地碼放着一摞賬簿,封皮上用毛筆工整地寫着月份和年份。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第一本賬簿。賬頁已經微微泛黃,字迹工整細密,每一筆開銷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夏晚桑目光如炬,逐行掃視着,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劃過紙面,時而停下來,仔細核算着數字。
采買記錄同樣詳細,從每日廚房所需的米面糧油,到府中上下的衣料、雜物,應有盡有。夏晚桑對照着賬目,查看采買的物品數量、價格以及供應商。
一開始,一切似乎都井井有條,沒有任何異常。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在翻閱到兩個月前的賬目時,夏婉珊發現了第一個疑點。
米糧的采買價格突然上漲了兩成,卻沒有任何注明原因。
她心中疑惑,繼續往後翻查,發現此後米糧的采購量也逐漸增多,可府中的人口并未增加,按常理來說,米糧的消耗應該維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水平。
她将這幾頁賬目的關鍵信息一一記錄在随身攜帶的小本子上。
接下來的幾天,夏晚桑如同着了魔一般,沉浸在這堆積如山的賬簿之中。
随着調查的深入,問題愈發嚴重。在核對庫存與采買記錄時,她赫然發現了米糧虧空的問題。
賬面上顯示的米糧采購量與實際庫存相差甚遠,而且這種虧空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竟是持續了數月之久。
侯府正廳,雕梁畫棟,往日裡透着富貴威嚴之氣。此刻,氣氛卻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大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她年事已高,臉上皺紋縱橫,平日裡眼神總是慈愛溫和,可今日卻如寒星般銳利,透着讓人膽寒的威嚴。
手中那本賬本,此刻被她高高舉起,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賬本“啪”的一聲散開,紙張四下飛濺,仿佛是一場即将爆發的風暴的前奏。
大夫人站在一旁,她身着華麗的服飾,頭上珠翠搖曳。
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血色全無。當她看到那本被摔在地上的賬本時,隻覺眼前一黑,雙腿發軟,整個人像一灘軟泥般軟軟地朝着地上倒去。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攙扶,可大夫人還是吓得不輕,神色驚恐慌張,眼睛瞪得滾圓。
“老大媳婦!“老夫人冷冷地開口,聲音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老夫人這麼一叫,正廳裡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生怕出一點聲響。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廳外傳來。
隻見兩名侍衛押着一個人走進了正廳。這人正是李山,廚房的管事。
李山平日裡在侯府也算有些地位,穿着體面,走路都帶風。可此刻,他卻狼狽不堪。
頭發淩亂,幾縷發絲耷拉在臉上。身上的衣裳也皺巴巴的,像是被人狠狠拉扯過。
他被侍衛押着,腳步踉跄地走進來,雙腿像篩糠一樣不停地顫抖。走到廳中,侍衛用力一推,李山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闆上,那地闆冰涼刺骨,可他卻絲毫感覺不到,隻是低着頭,一聲不吭,仿佛脖子上壓着千斤重擔,怎麼也擡不起來。
“李管事,你在侯府已經有20年了吧?”大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吳福,緩緩開口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這安靜的正廳裡,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侯府待你不薄,平日裡吃穿用度,哪一樣虧待過你。你看看你,現在鬧出了這麼大數額的米糧虧空,你有什麼解釋的嗎?”大老夫人說着,眼睛緊緊地盯着李山,那目光仿佛能将人看穿。
李山跪在地上,聽到大老夫人的話,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的雙手在身側緊緊地攥成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哆哆嗦嗦地開口:“老夫人,老夫人明鑒啊……這……這其中實在是有苦衷啊……”他的聲音沙啞,帶着一絲哭腔。
“苦衷?什麼苦衷能讓侯府的米糧平白無故地虧空這麼多?”大老夫人冷哼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倒是說說看,我倒要聽聽是什麼天大的苦衷。”
李山咽了口唾沫,偷偷地擡眼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一旁癱坐在地上的大夫人,猶豫了一下,說道:“幾個月前,大夫人吩咐我,說要把一批米糧挪到莊子上去。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問了幾句,可大夫人說這是她的安排,讓我不要多問。我……我哪敢違抗大夫人的命令啊,就照做了。後來,又陸陸續續地有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敢多嘴。”
大夫人聽到李山這話,原本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掙紮着從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指着吳福罵道:“你這狗奴才,竟敢胡說八道!我何時吩咐過你這些事?你這是在誣陷我,你安得什麼心!”說着,就要沖過去打吳福。
老夫人見狀,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都給我住嘴!”大夫人聽到大老夫人的呵斥,身子一僵,不敢再動。吳福也吓得趕緊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李山,你說的可有證據?若是沒有證據,誣陷主子,這可是大罪。”大老夫人目光如炬,盯着吳福說道。
李山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破舊的本子,雙手高高舉起,說道:“老夫人,這是我每次挪米糧的記錄,上面都有日期和數量,還有大夫人身邊丫鬟小紅的簽字。小紅是奉大夫人的命令來傳達旨意的,每次我都讓她簽字留底,就怕出什麼岔子。”
一名侍衛上前,拿過李山手中的本子,呈給大老夫人。大老夫人接過本子,翻開看了幾頁,臉色愈發陰沉。她把本子扔到一旁,看着大夫人說道:“老大媳婦,還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