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什麼?”扶傾在他胸前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她拍拍少年氣得通紅的臉,笑得人畜無害,“這麼喜歡上樹,那就在樹上好好待着吧~”
哪吒被捆得隻剩個腦袋露在外面,發髻都散了一半,他惡狠狠地瞪着扶傾,“來單挑!”
“單挑?呵,兵不厭詐知道嗎?”扶傾突然笑眯眯地湊近,看着他倒過來的雙眼,連他發紅的眼尾都瞧得一清二楚,“你八歲哭着喊娘的時候,怎麼不跟我單挑?”
“你——!”哪吒瞬間從臉紅到脖子,像隻毛毛蟲一樣吊着扭來扭去,“那是夢魇!夢魇!”
扶傾不語,隻是朝他不明意味地笑。
日頭漸漸西斜,時間一點點過去。
哪吒的罵聲從“妖女無恥”逐漸變成“脖子要斷了”,最後成了蚊子叫般地哼哼唧唧,“……給我口水喝……”
但始終不肯服軟。
扶傾正在廊下搗鼓她發明的新藥方,據她所說可以美容養顔,無痕祛疤。
“讨個饒,叫聲好姐姐就放你下來。”
“休想!”他吊在樹上晃晃悠悠,“我甯願摔死!”
“行,算你有種。”扶傾頭也不回,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那就繼續吊在上面反省……”
樹上的掙紮聲突然停了,扶傾等了半晌沒聽見動靜,忍不住回頭。
樹梢上空空如也,隻剩被解開的縛妖索在風中搖晃。
?!
扶傾訝異地左右尋找。
腦後突然襲來一陣勁風,扶傾立馬旋身要躲,卻被一雙手牢牢箍住了腰,一個不察被撲倒,兩人咚地栽進草叢,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哪吒壓在她身上,散開的發髻有幾縷黑發垂下來掃過她臉頰,少年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單衣傳來,燙得驚人。
“你!”扶傾剛要發作,擡眼卻對上他異常明亮的眼睛,他把手臂往扶傾臉頰兩側一撐,笑得肆意。
“兵不厭詐。”哪吒得意地宣布,“你輸了!”
“不是,你……”她罕見地結巴了,“我剛學的新捆法,你怎麼解開的?”
哪吒眨眨眼,“硬扯啊。”
扶傾怔了怔,突然發現他手腕上全是血痕,竟是硬生生掙斷了繩索!
真不愧是李家的血脈,這潛力,簡直太可怕了。
扶傾握着他手腕細瞧,這些血痕看起來格外凄慘,但實際上全是皮外傷。要知道縛妖索雖然也聽命于他,但扶傾肯定是它的大主子,不會為他放水。
而且一個月前,他還掙不脫的。
現在他才十三歲半。
完了。
自己天天這麼欺負他管着他壓着他,惹他生氣,要是哪天他複仇成功,又修了仙,自己在人間這潇灑日子指定是到頭了。那她還能逃去哪?
當年結血契是為了讓他不怕自己,再過幾年,這血契怕是為了保護自己不被他一拳頭砸暈吧?
它牢不牢固啊,要是哪天失效了可怎麼辦?
要不…還是棄養吧……
扶傾心驚膽戰,有些憂慮,并在認真思考現在就逃跑的可能性。
而另一邊,哪吒的臉卻越來越紅。
“喂!你、你總抓着我的手幹什麼?”
扶傾一愣,松開了。
少年直起身,坐在扶傾腰上,氣呼呼地扭動自己手腕關節,滿臉不爽的表情,絲毫沒注意這姿勢有多麼的不雅觀。
扶傾靜靜地仰躺在草地上,任這草尖新芽紮在自己身上,一言不發。
等了許久不見扶傾如往常一般罵他,哪吒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想什麼呢?”卻一眼都不肯施舍給身下的人,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
他那桀骜不馴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輕易露怯讓這妖女看輕。
死都不可能。
所以哪怕他很在意,也不會去求她開口。他就一幅雲淡風輕的樣子等着她主動說話。
兩人無聲地犟着。最終,還是扶傾深吸一口氣,洩氣了,“我在想……”
沒了下文。
“想什麼,你說啊!”哪吒這下真急了,忘了自己手腕受傷,一下按住她肩膀。看她吃痛的表情,又意識到自己失态,收了力道,咳嗽兩聲,“不說拉倒。”
扶傾抿唇,終于還是開口,“吒兒,你以後是當捉妖師,還是修仙?”
“哈?”他似乎很疑惑扶傾的問題,畢竟這在他看來答案很明确,“不能一起嗎?”
“若是真有一天,你成了很厲害的捉妖師,或者…成仙了……”
扶傾的話還沒說完,哪吒立馬意氣風發,“哼,笑話!能不能成仙我不知道,但我會成為全天下最厲害的捉妖師!”說完,他又蹙眉,神情嚴肅地握緊拳頭,
“等到那時候,我定會報仇雪恨。”
扶傾見他如此,扯了個笑容給他,“那等你報完仇……你又想做什麼呢?”
“當然是遊曆四方,斬妖除魔,殺光全天下的妖怪!”他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笑得肆意張揚,
“妖魔都該死!”
沉默。
竹林本就寂靜,現在更是連那一聲沉重的心跳都能聽見。
許久。
扶傾不知為何有些疲憊,胃也突然一揪一揪的疼痛。許是勞作了一天沒有休息,累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