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有些小孩的天真,對自己熟悉的人,抱有無限的信任,也不曾察覺酒弄話中的警惕和随時可能帶來的殺身之禍。
他隻是心想,魔魂竟連這事都忘了,看來果然是傷得不清,失憶了。
他心疼地看了酒弄一眼,全然不察自己這目光叫酒弄有多啼笑皆非。
“你不記得了呀?是你告訴我的,我是妖神轉世,骨頭裡封印着妖神之力,若非挫骨揚灰,我是死不了的。”
酒弄微愣,眉梢稍擡,認真看了桑離一眼。
他倒是沒想到,這骨頭架子是上古妖神?
他不信。
他沖桑離招招手:“你過來。”
桑離不疑有他,把手中的果子三下五除二吃幹淨,把爪子往衣服上抹了抹,這才朝酒弄跑過去。
乖巧得像隻大狗子。
酒弄心中蓦地冒出這個想法,不由得牽了牽唇,眼瞧着小骷髅到自己面前,他毫不猶豫伸手過去。
沒等他動手,小骷髅倒自己掰掉了一根手骨遞上來。
酒弄一怔。
“給你吧。”桑離有點疼,畢竟那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骨頭,但以前不那麼疼的。
以前是靠怨念縫制,拆隻是把怨念切割,不會有太多影響,但如今拆下來卻疼得不行,他不高興地捂住自己斷了根指骨的手。
骨頭一斷,源源不斷的妖神之力就從骨頭切面溢出來,其味香甜,仿佛勾着酒弄舔上一口。
酒弄确定他話的真實,暗嘲僞邪神不會吃,又問桑離:“為什麼和我說真話?”
吃掉妖神,酒弄的實力會大增,若是百年前,在仙魔大戰之前他吃下邪神,那結局便不會是如今這般。
可這天生是别人佳肴的小妖神,卻這麼無畏地告知了他這麼大個秘密。
話說,難道自己的魔魂就是察覺到這事,才特地守在桑離身邊,等着他回來吃掉?
酒弄這邊胡思亂想着,桑離十分誠實地開口:“你又不是别人,而且我往我骨頭裡藏了毒,若是壞人炖了我,隻會被毒死呢。”
還真是聰明。
酒弄欲言又止——為什麼沒人告訴他,這點破毒根本沒有影響?
酒弄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桑離什麼好。
不過他既然是妖神轉世,那更不能将桑離放走。
以他這樣天真的性子,出門不到三天,就得出現在别人的骨頭湯裡。
所以,不論桑離是死是活,都得在他身邊。
酒弄暫時沒有殺桑離的想法,他将指骨還給桑離。
他才剛解開封印,需要一定時間将魔魂融合,未融合前貿然吃掉桑離,會使得未融合的魔魂分裂出去。
再者,渾身沒有一兩肉的桑離吃着太硌牙了。
他想養點肉,至少喝個肉湯。
妖神雖說将神力封在骨頭裡,但身體也在日月浸染間擁有幾分神力,不是那麼容易被煉化的。
再等一百年叫桑離養出肉也太慢了,他卦算一息,憑着方才神力的殘留,便找到了部分身體的所在之處。
身體和神力有細微的牽引,離得越近,牽引之力越大,那僞邪神當初生吞活剝了桑離,卻無法将其煉化,隻得藏起來,待來日功力增進再飲其肉血。
不過為防被人偷走,僞邪神将其藏在數處。
如今也隻發現了一二處。
但有桑離在,應當很快就全能找到。
酒弄問他:“想不想找回自己的身體?”
“能找得到嗎?”桑離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酒弄望了幾眼:“自然能找到,僞邪神吃不了你的身體。”
桑離茫然地問:“為什麼吃不了?”
難道他的肉不好吃?
酒弄卻沒有解釋的意思,隻随口道:“明天便走如何?”
桑離馬上搖搖頭:“明天不可以,我得在這多待幾日。”
“為何?”找身體這事,難道比在這待更重要?酒弄不解。
桑離說:“我得報仇。”
他指着萦繞在自己身邊的怨念,說:“我被關來這個廟後,想起來了很多事,我産生了怨念,若不消除,以後炖起來可難吃了。”
酒弄:“……”
怎麼回事?
怎麼還在那擔憂自己被炖後的口感如何?
這真的是妖神?
酒弄一陣恍惚:“你……”
“你當初撿到我的時候,說我是妖神轉世,要把我養大吃了,我記着呢,不能變難吃。”
桑離擰着眉說:“難吃的話,就報不了你的恩情了。”
酒弄:“……”
怎麼回事,他堂堂邪神,從未體驗過這種被人噎得說不出話的感覺……
好新奇,好特别,好……
火大。
“好啊,那為了變好吃點,你可要努力了。”酒弄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