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舟再次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于那條連接。自從在實驗室裡能力覺醒後，他與顧遷禁之間的量子糾纏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果專注足夠，他甚至能短暫地“借用”哥哥的感官——這也是他知道顧遷禁有危險的原因。

現在，他将意識沿着那條連接延伸出去…

一瞬間，他仿佛站在病房裡，通過顧遷禁的眼睛看到天花闆上的熒光燈，聽到監護儀有節奏的“滴滴”聲，聞到消毒水和某種金屬味混合的氣味。最強烈的是胸口傳來的劇痛，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在攪動他的内髒。

顧遷禁的意識模糊不清，但在感知到顧時舟存在的瞬間，一個清晰的念頭傳遞過來：“逃…别管我…他們設了陷阱…”

就在這時，醫院前門方向傳來一聲巨響，接着是人們的尖叫和奔跑聲。林妍的行動開始了。

顧時舟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向消防梯。他的動作快得不像人類，手指輕易找到牆壁上最細微的凸起作為支點，幾下就攀上了三樓窗台。

透過玻璃，他看到顧遷禁的病床周圍站着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人正将一個注射器從輸液管接口取下。那不是普通的醫生，顧時舟立刻認出了那種冷漠的專業姿态，和實驗室裡的技術人員一模一樣。

沒有時間思考了。顧時舟将手掌貼在窗戶玻璃上，感受體内那股奇異能量的流動。皮膚下的藍色光紋再次浮現，像電路圖一樣蔓延至指尖。玻璃先是出現蛛網般的裂紋，然後無聲地化為齑粉。

他躍進室内時，那三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顧時舟的第一擊就打暈了離窗最近的男人，第二擊精準命中另一個人的頸動脈。第三人終于摸出了武器——一把造型古怪的槍，槍口不是圓孔而是一個微型發射器。

“别動，7号。”那人厲聲道，“這把量子幹擾器能在瞬間切斷你和你哥哥的連接。你想讓他變成植物人嗎？”

顧時舟僵在原地。他能感覺到那把武器散發出的危險頻率，确實能幹擾量子糾纏态。但更令他不安的是，顧遷禁的生命體征正在急劇下降——那些納米機器人已經開始工作了。

“你對他做了什麼？”顧時舟的聲音低沉危險，皮膚上的藍光越來越亮。

“隻是幫他忘記一些事。”那人冷笑道，“比如你的存在，比如公司的秘密。别擔心，程序完成後他會活得很好——作為公司的忠誠員工。”

顧時舟的視線越過那人肩膀，看到監護儀上的數字越來越不樂觀。沒有時間了。他必須冒險。

“你知道嗎？”顧時舟突然笑了，“量子糾纏有個有趣的特性。”他慢慢舉起雙手，做出投降姿勢，“觀測行為本身會影響結果。”

那人的表情變得困惑，就在這一瞬間，顧時舟猛地将意識全部沿着連接線推向顧遷禁。病房裡的燈光劇烈閃爍，所有電子設備同時發出刺耳的噪音。

那人本能地轉頭看向病床——這正是顧時舟想要的。他像獵豹一樣撲上去，精準地擊中對方持槍的手腕。武器掉在地上，被顧時舟一腳踩碎。

最後一個敵人倒下後，顧時舟立刻沖到病床前。顧遷禁的臉色灰白，嘴唇呈現出不健康的青紫色。更可怕的是，顧時舟能“看到”那些納米機器人——數以百萬計的微型殺手正在顧遷禁的腦血管中集結，準備攻擊他的海馬體。

“堅持住，哥哥…”顧時舟将手掌貼在顧遷禁的額頭上，閉上眼睛。

體内的能量流動起來，像一股溫暖的電流從心髒流向手臂。皮膚下的藍光彙聚到掌心，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球。顧時舟引導這股能量沿着量子連接進入顧遷禁的身體，精确地追蹤每一個納米機器人，用能量場包裹它們，然後——摧毀。

這個過程消耗巨大。汗水浸透了顧時舟的背心，他的呼吸變得急促，鼻腔傳來鐵鏽味——那是毛細血管破裂的征兆。但他沒有停止，直到最後一個納米機器人被清除。

當顧遷禁的呼吸終于平穩下來時，顧時舟幾乎虛脫地跪倒在床邊。他抹去鼻血，強撐着拔掉顧遷禁身上的各種管線，小心地将他背起來。

“我們得走了，哥哥。”他輕聲說，“回家。”

走廊上已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喊叫聲。顧時舟背着昏迷的顧遷禁回到窗邊，看着近五米高的落差，咬了咬牙。

“相信我。”他對意識模糊的顧遷禁說，然後縱身躍下。

落地時他的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但某種超越常人的力量保護了他們沒有嚴重受傷。顧時舟調整了一下背上顧遷禁的位置，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安全屋位于城市邊緣的一棟老舊公寓樓頂層。這是林妍提供的幾個隐蔽點之一，公司數據庫裡沒有記錄。

顧時舟将顧遷禁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後癱坐在地上，背靠着牆喘息。能力使用過度的後遺症開始顯現——他的視線邊緣出現黑點，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有人在胸腔裡敲鼓。

但他不能休息。顧遷禁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那些納米機器人可能已經造成了一些損傷。顧時舟強迫自己爬起來，檢查哥哥的狀況。

顧遷禁的臉色比在醫院時好多了，但眉頭仍然緊鎖，像是在做一個不安的夢。顧時舟輕輕撫平那道皺紋，手指留戀地停留在哥哥的臉頰上。在死亡的陰影下，那些曾經看似重要的顧慮——克隆體的身份、實驗品的過去、兄弟名分的倫理——突然變得微不足道。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哥哥。”顧時舟低聲說，拇指輕輕摩挲顧遷禁的下巴，“量子糾纏不會因為昏迷而中斷。我需要你…回來。”

仿佛回應他的呼喚，顧遷禁的眼皮顫動了幾下。顧時舟立刻握住他的手，再次引導那股能量流動。這次不是為了治療，而是為了建立更深層的連接——一個臨時的量子通道，讓兩人的意識能夠直接交流。

一瞬間，顧時舟感覺自己被拉入一個純白空間。這不是物理世界，而是意識層面的交彙處。顧遷禁站在不遠處，身影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時舟？”顧遷禁的聲音帶着回聲，“這是…哪裡？”

“我們的意識交彙處。”顧時舟走向他，“通過量子糾纏建立的臨時空間。時間不多，我必須告訴你真相。”

顧遷禁的眼神逐漸聚焦：“我記得…車禍。還有實驗室。你被抓住了…”

“我逃出來了。”顧時舟簡短地說，“但更重要的是，我在逃跑前從張教授的電腦裡下載了全部研究資料。”他頓了頓，“關于我的真相…關于我們。”

一段記憶被直接傳遞過來——顧遷禁看到了十五年前的畫面：醫院育嬰室，父親抱着一個新生兒的屍體痛哭；實驗室裡，十幾個培養艙中漂浮着胚胎；年輕的顧遷禁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記錄數據…

“不…”顧遷禁搖頭拒絕這段記憶，“這不是真的。我弟弟…顧時舟還活着…”

“原始的顧時舟确實死于先天性心髒病。”顧時舟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酷，“父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用基因技術和量子記憶轉移創造了‘我’。最初的六個實驗體都失敗了，直到第七個——我。”

更多的畫面湧入：父親将顧遷禁關于弟弟的記憶提取出來，植入到一個基因調整過的載體中；年幼的“顧時舟”在特殊環境中長大，被定期檢查和調整；公司高層發現這個項目後，決定将其武器化…

“所以我是…什麼？”顧時舟問，聲音第一次出現裂痕，“一個仿制品？一個記憶容器？”

顧遷禁想要擁抱他，卻發現自己在這個意識空間裡無法移動：“不。無論起源如何，你都是顧時舟。你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和選擇。這才是定義一個人的關鍵。”

顧時舟苦笑了一下：“說得好聽。但如果連記憶都是植入的，如果連這張臉都是根據照片設計的…我還有什麼是我自己的？”

顧遷禁突然掙紮起來，純白空間随之震動：“放開我的限制。在這個空間裡，我們應該能自由行動。”

顧時舟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某種無形的束縛解除了，顧遷禁立刻上前緊緊抱住他。

“你的幽默感是你自己的。”顧遷禁在他耳邊說，“你讨厭香菜卻喜歡肉桂的味道是你自己的。你保護我的方式是你自己的。”他拉開一點距離，直視顧時舟的眼睛，“還有你對我的感情…那也是你自己的。不是程序設定的。”

顧時舟的眼中閃過一絲銀光：“你怎麼知道？也許連這種‘感情’都隻是植入的記憶在作祟。”

“因為我也愛你。”顧遷禁簡單地說，“不是作為哥哥對弟弟的愛，而是作為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愛。如果這感情是單向的，量子糾纏不會這麼強烈。”

純白空間開始震動，邊緣出現裂痕。他們的物理身體快要支撐不住這種深層連接了。

“我們必須回去了。”顧時舟說，“但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必須知道——公司已經創造了新一代原型體。他們比我們想象的更接近…”

連接突然中斷。顧時舟猛地回到現實世界，頭痛欲裂。床上的顧遷禁劇烈咳嗽起來，然後睜開了眼睛。

兩人在昏暗的安全屋裡對視，空氣中彌漫着某種無需言說的默契。量子連接雖然中斷了，但那種親密感依然存在。

顧遷禁虛弱地擡起手，撫上顧時舟的臉頰：“無論你是什麼，無論我是誰…這些都不重要了。”他的拇指擦過顧時舟的嘴唇，“重要的是我們選擇成為什麼。”

顧時舟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他苦笑一聲，“我可能是作為顧時舟的替代品被創造的，但我愛上顧遷禁這件事…卻是百分之百真實的。”

他俯下身，額頭抵着顧遷禁的：“我為你而存在，哥哥。不是因為程序設定，而是因為我選擇這麼做。”

顧遷禁微微擡頭，兩人的嘴唇幾乎相觸：“我們得離開這座城市。公司不會放棄追捕。”

“我知道一個地方。”顧時舟輕聲說，“父親留下的安全屋，不在任何記錄上。但是…”他皺起眉頭，“我的能力每次使用都在消耗我的生命力。我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顧遷禁的眼神變得堅定：“那我們更要抓緊時間。在能量耗盡前，找到父親的研究資料。”他艱難地坐起來，“如果他的理論是對的，量子記憶不僅可以轉移…還可以複制。我們也許能找到方法穩定你的狀态。”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兩人來說，這更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開始。顧時舟能感覺到體内的能量在緩慢流失，就像沙漏中的沙子。

但此刻，在晨光中看着顧遷禁的側臉，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無論還剩多少時間，至少他們不再有謊言和秘密。

“休息一會吧，哥哥。”顧時舟說，手指輕輕梳理着顧遷禁的頭發，“我會守着。”

顧遷禁抓住他的手腕：“一起睡。量子糾纏在睡眠狀态下會自然修複我們的身體。”

他們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顧遷禁的手臂環繞着顧時舟的肩膀。當兩人都進入淺眠狀态時，那些藍色的光紋再次浮現，在皮膚接觸處形成完美的回路。

在意識完全沉入黑暗前，顧時舟聽到顧遷禁的最後一句話：“下次醒來，我會證明給你看…你的感情有多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