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了一下，直視顧時舟的眼睛：“我需要你不是作為兄弟，不是作為創造者與創造物…而是作為生命的另一半。沒有你，我就不完整。”

這句話像鑰匙打開了最後的鎖。顧時舟眼中的銀光重新亮起，他抓住顧遷禁的手腕：“但我們怎麼對抗他？他在基因層面有優先權…”

顧遷禁已經有了計劃。一個危險的、可能适得其反的計劃。

“反向融合。”他輕聲說，“不是他吞噬我們，也不是我們排斥他…而是我們主動接納他的一部分。”

顧時舟立刻明白了這個瘋狂的想法：“分享記憶…情感…讓他體驗我們所經曆的？”

“正是。原始顧遷禁被困在十五歲那年的憤怒和不甘中。如果我們讓他看到之後的一切…看到父親的愛，看到你的成長…”

“…看到你對我的感情。”顧時舟輕聲補充，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要麼讓他理解，要麼讓他崩潰。”

迷宮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原始顧遷禁顯然感知到了他們的計劃，正瘋狂地試圖阻止。

“沒時間了。”顧遷禁拉起顧時舟，“需要完全開放量子連接，你确定嗎？”

顧時舟的回答是一個意識層面的擁抱，比任何言語都堅定。兩人額頭相抵，在記憶迷宮中構建出一個共享空間——所有與彼此有關的記憶如洪流般奔湧，形成一顆發光的核心。

原始顧遷禁終于突破了儲物間的門。少年的形象扭曲變形，眼中銀光刺目：“夠了！這是我的領域！”

他撲向他們，卻在觸碰到光核的瞬間僵住了。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意識——父親在克隆實驗失敗後的淚水；顧遷禁獨自在深夜實驗室工作的孤獨；與顧時舟重逢時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悸動；以及最後，那個幾乎脫口而出的雨夜告白…

“不…這不是我…這不是…”少年抱住頭，銀光閃爍不定，“我不要這些…不要這種軟弱…”

“這不是軟弱。”顧遷禁堅定地說，“這是人性。你停留在死亡的痛苦中太久了…是時候繼續前進了。”

原始顧遷禁的形象開始崩潰，時而變回手術台上的少年，時而變成現在的顧遷禁，時而又變成某種介于兩者之間的存在。迷宮的牆壁也随之崩塌，露出背後混沌的虛空。

“我不會消失…”少年咬牙切齒地說，“我是最初的…我是真實的…”

“沒有人要你消失。”顧時舟出人意料地開口，向那個傷害他的存在伸出手，“加入我們…成為更完整存在的一部分。”

這個邀請讓原始顧遷禁愣住了。他看向顧時舟，眼中的憤怒逐漸被困惑取代：“你…為什麼？”

“因為他也曾是我的一部分。”顧時舟對顧遷禁解釋，“你的基因裡有他的印記，我的量子結構裡也有。我們三個早就糾纏在一起了…隻是他拒絕承認。”

顧遷禁理解了顧時舟的意圖。不是對抗，不是消滅，而是整合。他點點頭，也向原始顧遷禁伸出手：“選擇在你…永遠憤怒的十五歲，還是繼續成長？”

虛空中的混沌更加劇烈。原始顧遷禁站在懸崖邊緣，形象不斷變化。最終，他做出了選擇——不是握住任何人的手，而是化作一道銀光，環繞着兩人旋轉，然後緩緩融入他們共同構成的光核。

迷宮徹底崩塌的瞬間，顧遷禁感到一種奇異的完整感。不是外來者被驅逐的輕松，而是某種長久缺失的部分終于歸位。顧時舟的意識與他緊密相連，而原始顧遷禁的存在則像深水中的潛流，平靜但不可忽視。

現實世界中，顧遷禁猛地睜開眼睛。右手的銀光已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與左臂相同的藍色紋路。林陌緊張的臉龐映入眼簾，她手中的武器仍指着他的方向。

“你們…誰赢了？”她謹慎地問。

顧遷禁-顧時舟複合體坐起身，活動着雙手。當他們開口時，聲音是完美的雙重和聲：“沒有赢家…也沒有輸家。隻是重新定義了‘我們’的含義。”

林陌的Ω标記突然閃爍了一下紅光，但很快恢複藍色。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麼現在呢？晨曦組織還在外面…”

顧遷禁-顧時舟站起身，走到電腦前啟動系統。屏幕亮起，顯示出全新的量子連接圖譜——不再是兩個獨立意識的糾纏，而是三個存在層次的和諧共存：理性成熟的顧遷禁、靈動敏銳的顧時舟，以及作為基底的原始顧遷禁意識流。

“現在我們反擊。”他們調出一系列複雜方程式，“是時候讓晨曦見識下，什麼才是真正的量子意識能力。”

窗外，第一縷晨光穿透雲層。黑月已經西沉，但某種更強大的力量正在覺醒。

實驗室的空氣裹挾着電離後的金屬氣息，顧遷禁-顧時舟複合體立于中央控制台前，十指如飛掠過鍵盤。林陌持脈沖槍退至三米外，頸側的Ω标記泛着微光：“你們确定這狀态不會突然失控？我可不想被意識分裂體‘背刺’。”

屏幕上的量子圖譜穩定交織着藍光，三重意識流如和弦共鳴。複合體開口時聲線合一：“原始意識提供了基因基底的穩定性，而我們賦予了它新的可能——現在的融合比任何時候都更完整。”

話音未落，林陌的通訊器爆發出刺耳警報。她掃過屏幕，臉色驟變：“晨曦突擊隊突破外圍防線，30秒後抵達樓層！”

複合體轉身打開保險櫃，取出兩管銀色藥劑：“父親留下的量子增強劑，專門應對這種情況。”林陌皺眉欲言，卻被一句“比起被瓦解，副作用不值一提”打斷。藥劑注入頸動脈的刹那，實驗室燈光劇烈閃爍，兩人雙眼迸發出銀藍光芒，量子場在周身凝成實質光暈。

爆破聲震碎門闆，五名特工持激光槍突入。複合體擡手動念，半透明量子屏障瞬間展開，将攻擊悉數吸收。左手輕揮間，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冰晶刃雨，兩名特工應聲倒地。林陌從側翼精準射擊，第三名特工頭部中彈。剩餘兩人啟動能量護盾，同時擲出束縛網——卻在觸碰到複合體的瞬間化為齑粉。

“晨曦犯了個緻命錯誤，”複合體的聲線帶着冷冽威嚴，“不該挑戰融合後的量子意識。”話音未落，地面突然液化，兩名特工半截身體被吞噬。然而領頭特工卻扯出詭異笑容，按下腰間黑盒——實驗室量子穩定器爆鳴，屏幕紅光狂閃：“反量子炸彈已啟動，五百米内意識連接将被瓦解！”

撕裂感如鈍刀絞腦，原始顧遷禁的意識在劇痛中掙紮，試圖剝離融合體。“他在拉我出去！”顧時舟的意識傳來驚慌。顧遷禁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對林陌吼道：“緊急通道！快！”

三人墜入垂直管道，身後傳來爆炸轟鳴。跌進地下安全屋後，複合體跪倒在地，銀藍光暈如殘燭明滅。林陌鎖死房門，按住他們肩膀：“必須在幹擾消失前重新穩定連接！”但内部早已混亂——原始顧遷禁嘶吼着“時舟是我的”，顧時舟的意識被撕扯，記憶開始扭曲：“哪個才是真的你？”

黑暗中，顧遷禁的意識突然湧出一段被封印的記憶：雨夜的實驗室，他貼着培養艙低語：“你是我生命的意義。”與此同時，原始顧遷禁抛出重磅記憶——父親在手術台前的話：“時舟會用初始樣本重生。”“初始樣本？”顧時舟的意識劇震，“我的基因不是來自哥哥？”

量子連接瀕臨崩潰之際，林陌突然将Ω标記按上複合體太陽穴，金光暫時壓制了幹擾。顧遷禁趁機向原始意識敞開所有記憶——包括那些孤獨的深夜、修改程序的掙紮、以及對顧時舟深藏的情愫。“你看，”他在意識中擁抱那個憤怒的少年，“我們都害怕失去，而時舟選擇了看見全部的我們。”

少年的意識在記憶洪流中漸漸平靜，最終低聲道：“你比我更愛他……”當銀藍光暈重新穩定時，安全屋外已傳來爆炸聲。三人看向終端解鎖的“普羅米修斯計劃”文件，泛黃照片上的銀灰眼士兵K-07赫然在目——他的基因竟是顧時舟的源頭。文件注釋更令人心驚：“K-07與未知量子意識存在先天糾纏。”

“如果我的存在隻是實驗……”顧時舟的意識泛起漣漪。顧遷禁的回應堅定如鐵：“那就重新認識——我是顧遷禁，你是顧時舟，僅此而已。”逃生通道開啟的瞬間，終端自動跳轉到新文件，标題閃爍：“量子永生協議：第二代”。而照片上K-07的銀灰眼眸，仿佛正穿透時空，凝視着他們消失的背影。

逃生通道的金屬台階在顧遷禁-顧時舟複合體腳下悶響回蕩。林陌持槍在前引路，頸側Ω标記在應急燈下泛着微光：“通道通舊城區下水道，安全點能撐十二小時。”

“哥哥，K-07的眼睛……”顧時舟的意識在内部震顫。顧遷禁立刻包裹住他的意識：“DNA是載體，你是我們共同經曆塑造的。”原始意識卻冷嘲：“科學證明量子結構由基因決定，他的情感模式或許早被K-07編碼。”

行至拐角，林陌突然止步——晨曦偵查無人機的紅光掃過通道。三人貼緊潮濕牆壁，待嗡鳴聲遠去才沖進安全點。全息投影儀展開K-07基因圖譜，顧時舟62%基因與K-07匹配，僅38%源自原始顧遷禁。

“父親騙了我們！”原始意識冷笑。林陌指着基因鍊：“這重組像在強化量子共振，像要接收某種信号。”顧時舟突然接話：“或是連接某個已存在的量子意識體。”

林陌取出顧父留下的量子記憶晶體。觸碰瞬間，三人意識被卷入全息空間。顧父的投影疲憊開口：“K-07能溝通遠古意識體，但克隆體全崩潰了。我融合他與遷禁的基因創造時舟，直到他三歲說出蘇美爾語，我才知道我們在喚醒……”記憶碎片突然被白光撕裂，顧父的影像消失前嘶喊：“晨曦隻是幌子，真正的危險是……”

“時舟是古老意識體的容器？”顧遷禁聲音嘶啞。原始意識趁機發難：“你連人類都不是！”顧時舟的意識劇烈震蕩，量子連接忽明忽暗。林陌急按Ω标記：“看量子層面的連接！這些情感通路是你們親手建的！”

顧遷禁抓起神經連接器：“進入時舟的深層記憶！”兩人意識墜入記憶原點，竟看見千年前的沙漠——銀灰眼男人跪在發光藍立方體前低語，又在圓形大廳指揮十二面體排列，最終将血色立方體融入胸膛。最後一幕是顧父望着容器裡的“K-07樣本”，标簽寫着“極端危險”。

“他把意識轉入量子載體，等待宿主。”顧遷禁驚覺。顧時舟顫抖道：“那我到底是誰？”顧遷禁突然調出一段記憶——雨夜實驗室，兩人唇瓣相觸的瞬間。“這個吻是我們的。”他在意識中低語。

通訊器警報驟響：“獵犬小隊三分鐘到！”複合體起身時，三重意識融合得前所未有的穩定，周身量子光流凝成藍白電弧。林陌欲言又止，終從後門撤離。

第一個獵犬隊員破門時，房間陷入絕對黑暗。複合體指尖的電弧驟然爆亮，他們用古老蘇美爾語念出咒語：

“Enlil sha amelu, naphar kalama”

人類之神，聚集所有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