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門侍郎李猶與刑部尚書繩倨野裹挾着皇叔陸飾汾到旮旯兒說事,“王爺,您得拉溺水之人上岸啊!”
陸飾汾急眼了,“我前兒得到的外調任務——當建業的地方官,為期三年,朝中事本王已無權過問,爾等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我們耳聾眼瞎才好呢,太子有難,隔岸觀火,枉為人臣。李猶嬉皮笑臉地湊近乎,“倘若皇上遷怒,擇洲給壓在五行山下,可怨不得吾輩置身事外。”
陸擇洲一向吃苦耐勞,戒驕戒躁,且身上沒有一星半點皇族子弟的惡行,很得這位皇叔的賞識。如果非要挖缺點的話,他太實誠,陰山背後,煽風點火都不靈光,滿打滿吃虧的命。
繩倨野放低身價說:“您做中間人,聖上也好下馬。”
老祖宗标榜的規矩我能違抗嗎?陸飾汾左推右擋地放狠話道:“孩兒他爹自有處理辦法。”
噴了一金盆的唾沫,愣沒吃到好果子。李猶意猶未盡地還要再跟上去貧兩嘴,卻被繩倨野扯住了,“兄台,打住。”
“怎麼着,把太子撂冰上?”
“非也。”繩倨野一撣官袍,“擇洲此舉是大智慧。”
智慧一:臣子們明哲保身,畏首畏尾地做事,陸擇洲卻來了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萬裡江山鋪展到他手裡,愛國者就放寬心吃老本吧。
智慧二:從同僚的反應上甄别出了各位的心态,大力支持與唱反調都不為過,敏感問題不能用單純的對與錯來判斷。
“兩位愛卿,唠閑嗑請回家去貼熱炕頭,如果不夠手的話,買上二兩好茶葉,擺幾碟瓜果梨桃,叫朕也過去喝一壺。”陸懷萦從寶座上站起身,“有苦水直接傾倒,孤不會小肚雞腸。”
李猶揪着繩倨野并排給皇帝賠禮道歉,“請聖上明察,微臣委實優柔寡斷。”
“八弟,你該管管朝堂上的風氣,别學得婦人之仁。”
陸飾汾亦步亦趨道:“黃門侍郎與刑部尚書各打五十大闆。”
“輕!”陸懷萦往殿後轉,“秋後問斬。”
李猶挺着頸子直發涼,皇上,我不用跟您摳字眼吧。
繩倨野伸着脖子嘿嘿笑,陛下,秋後的格局待定呢。
散朝了,幾位大臣還拽着宰相不撒手,“閣老,太子的提議好甚好,卻并非一日兩日就能收到成效。”
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來的,氣吹的是豬尿泡。澹台通哄他們,“各回各的窩兒,此事不用諸位操心。”
陸飾汾躬身上前,隻等着和宰相說幾句話,“大人,您随我單獨去見我皇兄如何?”
澹台通過了半晌才長舒了口氣,“王爺,阿洲年輕氣盛,哪兒不足,還得請您多擔待。”
“來吧您,私話等解決完這一關卡再說。”
陸擇洲當然明白自己的一通話捅了多大的簍子,邊疆局勢的穩定與否直接砍到濟世安民的軟肋上,早治勝于不治。
澹台皇後差人來問了兩三次,太子隻敷衍道:朝中有事,何時回去待定。
陸擇洲要了幾卷前朝的《陸國紀要》在偏殿閱讀,掌燈時分,宮人請太子用晚膳,他說不餓。内差心一哆嗦,剛想再多嘴問問,見黃門侍郎來了,忙施禮道:“大人,太子爺可能嫌棄宮裡的東西不合胃口,要不我叫人去皇後娘娘那裡跑一趟吧。”
李猶擺手讓他退下,“擇洲,聖上讓你去三熙堂。”
三熙堂是蕤瑛帝的書房兼議事廳,凡重大問題,他召近臣均在這裡解決。外公,皇叔,兵部尚書,攏共六個人,稍微擠了點,氣氛不錯,起初的提心吊膽,轉瞬就消失不見。
“我兒出難題兒的本領是水漲船高。”陸懷萦搖着頭說,但臉上寫足驕傲。
陸擇洲幹笑,“兒給父王添麻煩了。”
陸飾汾親手給太子搬了龍墩,“阿洲,吓唬人是你父王的小喜好。”
臣子們都笑了,尤其被“秋後問斬”的那兩位深有體會,異口同聲道:“君上素來一言九鼎,無人當笑話聽。”
宰相不住地點頭,“威懾力要得。”
陸懷萦下坡逮驢,手指繩李二人,“一個跑不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正好,太子給二位兄台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千載難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