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計劃去往古昶城賀壽的出行名單上并沒有麗娜的名字,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呼延連題又違背初衷。
麗娜在小古兄弟倆帳篷的大木桶裡灌滿洗澡水,壓上蓋子保溫,再去準備食物。全弄好了,還高粱杆似的戳着不走。
古砺單刀直入道:“阿姐,你需要賞錢嗎?”
仆婦心說:新副帥想歪了,我在等你問我事情。
“我兒子是孤塗的伴讀。”
好話不用重複三遍。
古砺把片好的羊腿烤肉放到哥哥面前,“啊,我想不明白,市滌跟孤塗确定沒有任何血親關系嗎?”
“我那被漢人在戰場上砍死的丈夫,隻不過是單于家族的奴·隸。”
刀槍不長眼,數人頭的話,從遠古匈奴第一次入侵中原算起,還是我們漢人命殁得如天上的星星。
“到危急時刻,我兒也是另外一個小王子的身份。”
明白了,越俎代庖。我猜也是那麼回子事。
“去吧,聽召喚。”
麗娜欲言又止,轉首對古筵道:“孤塗的媽媽不是左賢王殺的。”
古筵擺手,我對後宮事沒興趣。
“我哥哥又沒問你那些烏煙瘴氣的爛事。”
“長兄為父,古大兄弟得了解未來人。”麗娜不服輸道:“我們左賢王很清正,完全不像萬俟單于那樣的荒淫無道。”
你個媒婆子,收了幾鬥銀就這麼賣力地往他臉上貼金。
古砺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有長我這樣的文成公主嗎?”
麗娜在下頭咕哝磨叨,“我們大王對你是一片真心。”
“我有老婆!”古砺驅趕婦人,“看孩子去吧。”
古砺把一小碗調好的醬汁放到古筵手邊,“哥,沒有拌蒜蓉的,你現在能吃辣了嗎?”
做半天木頭人的古筵暖暖一笑,“生蒜生姜生蔥都不吃。”
你生下來就是嬌生慣養,能煮熟的食物絕不生吃。
古砺呲牙,“熟蒜去不了嘴裡的膻膩,”
吃肉不吃蒜蓉,等于我鮮衣出行,沒有怒馬相匹配。
“沒事,我不忌諱嗅生蒜的味道,就像不讨厭芫荽。”古筵從香菜碟子裡夾了一些放在羊肉上面,“這個翠綠很搭。”
“色香味”俱佳的“色”排在品嘗珍馐最前面講得通,美馔必先讓人賞心悅目才有胃口。
古砺從杵臼舀了幾木匙蒜蓉放在眼前的醬汁碗裡,“吃完飯,我馬上漱口。”
“不急,殺菌優先——”古筵說着,沖弟弟暗遞眼神。
古砺是背對營帳門口就坐的,隻顧得聊天,對身後狀況全然沒發覺。他順着古筵的視線回頭看,嚯,麗娜居然雙手捧着一隻灰了吧唧的香囊跪在那兒。
“你……你這是做什麼,有話請講。”
麗娜跪爬幾步,熱淚從眼眶裡噴湧而出,“小古先生,左賢王的命在這兒,請您給他保管好。”
古砺打怔,後來者居上,原來你主子有重要任務交待。
咳嗽了兩聲,他闆正身體,餘光輕挑,“我又不是仙長,哪裡能托得住他的三魂七魄。”
麗娜也不介意,萬般小心地解開香囊的帶子,金燦燦的龍頭玉玺展現出來。
兄弟倆有些不敢置信,真家夥。
“請上眼。”
古筵拽過他的雙手,用一塊潔白的絲巾反複擦拭。
把物件捧在手裡,翻過來瞧,玉玺的底座兒用藏文和篆字銘刻着四個字:泥犁單于。
“左賢王有過效仿‘鳴镝弑父’的謀劃,并自封泥犁單于。”
終于送走麗娜,裝着玉玺的香囊墩在桌沿,飯菜涼透,卿烻不太餓了。
此次漠北行的目的基本完成,太子哥哥回歸對他而言算是意外收獲。
陸擇洲将冷菜撤掉,卿烻看着他做事,沒有阻止,也沒有打幫手。
思念祈盼多年的人來到身邊,他居然無感。
年少的情感要想延續,必經過時間洗禮和坎坷打磨。更嚴峻的問題還等待着他們去一一破解,河山完整蓋過親親我我。
夢裡不知身是客,風花雪月掃峨眉。
索然無味地吃過晚餐,卿烻輕描淡寫地說:“把你那張醜陋的臉皮卸下來吧,我害怕。”
“吓到你不礙事,如果吓到闖進來的哪位愣主兒,可就捅了馬蜂窩了。”
“妖魔鬼怪進不來。”卿烻從衣架處取過一根手腕粗細又半人高的紅褐色桃木棍子,“赤衡真君給我防身用的。”
陸擇洲笑而不語。
“木魅赤桃!”棍子空中抛,它中了邪一般,直直地朝陸擇洲飛過去,圍着他轉了兩圈,又回到卿烻的手裡,“不服的話,你可以跟它試巴試巴。”
陸擇洲揮手掀掉醜惡面皮,給卿烻展現出來一張豐神俊秀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