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烻沖他嫣然一笑,“人心不足,蛇吞象。”
象不是你,否則我真要試試看,我的腹中盛得下否。
一築亭閣在水中,玉石靜躺,濃翠花香,霧氣缭繞,景不醉,人已酣暢。
走過山谷的羊腸小徑,卿烻被宛如仙境的景色晃住了神。
高吊的幾盞大紅燈籠,将所有人與物燦然照耀。
卿烻手撫入口處的一方玄色奇石,“焚馥泉,因何得名?”
“你抓一捧水瞧瞧。”
陸擇洲俯首低眉地幫他撩起袍擺,又掖在他腰間。
這碧水有什麼問題嗎?難道它還能像柴火一樣燃燒起來?卿烻漫不經心地從池裡鏟了水在手掌裡,草,怎麼是赤色的熱水,好像鮮血樣。
“這?”
“焚馥泉是邺漳觀的寶地,有水則有龍靈姿妙動。”
卿烻心生懷疑,雲履踩在水裡,連錦緞變了顔色也顧不上地問陸擇洲:“這裡是一塊俗人不可侵·犯的聖地吧?”
旱地拔蔥,陸擇洲扶着卿烻的蠻腰将他從水畔拎起來,打橫入懷,如閃似電地穿過兩三道雕花門扇,直接進入内室。
卿烻側歪着身子坐在床上,抱住被子遮羞。
“我不允許你動手動腳地。”
陸擇洲蹲在腳踏前,不打商量地扒鞋扒襪子,半截子雪白的腳踝被捏在充滿力度的手裡。
繡工們得熬幾個晝夜,才能縫制出這麼熨帖漂亮的物件,你一時興起,全糟蹋了。
卿烻薅住陸擇洲的肩膀頭,問道:“又浪費功力,你饞啦,想吃烤蹄髈?”
病從腳心受涼來,焐一焐,免得你惹上傷寒。
陸擇洲颔首微笑着把他的手掙開,給纖纖玉足穿上一雙寬松的軟氈便鞋,“換件衣裳兒,去吃飯。”
等他走到門口,身形即将隐沒的刹那間,卿烻叫道:“這兒有鍋竈吧,你不行給我做點順口的嗎?”
“這裡是聖地,吃不得煙火。”
不找點麻煩,你心裡不舒坦,也别計較太多,自小落下的病根兒——沒治。
卿烻隻穿了件敞口的海藍色貼身長衣,攔腰系了一根淺灰色的緞帶,追着陸擇洲往外來。陸擇洲用布巾擦了手,一碟一碗的飯菜從食盒裡取出來。
點心拼盤吸引了卿烻的目光,你看它顔色鮮豔,白的白,紅的紅,有劃水的白鲢,跳舞的仙鶴,個個都憨态可掬。
卿烻拈起一隻虎皮鹦鹉,跟它大眼瞪小眼。
“你敢鹐我嗎?”他說着,還捏住了鳥喙,“來呀!”
陸擇洲盛了兩碗竹溪貢米,夾了塊炖得爛爛的羊腿肉送到卿烻嘴裡,“暖身補氣,好幹仗。”
卿烻把虎皮鹦鹉的嘴對準陸擇洲的鼻子,“禦膳房捏這麼個玩意兒,你說我把它圈籠子裡當畫看,還是擱肚子裡寵養呢?”
我們又不是“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的上人,對着面塑也能觸發善意。
陸擇洲眼皮跳了一下,伸嘴就咬掉了虎皮鹦鹉的頭。
“陸擇洲——”
這可是你實打實地往斜路上帶我的,三下五除二,虎皮鹦鹉大半拉身子都塞進了猛人的嘴裡。看着漂亮,實質也不賴,暄暄騰騰,甜度剛剛好,很合某人的胃口。
陸擇洲把筷子遞到他手裡,“這道紅燒乳鴿最近名揚都城。”
人就是這樣突飛猛進的,從懸念叢生到全盤接受之間并未隔着萬丈深淵,一尺不到的距離能決定生死。
跟襁褓中小寶寶的粉拳不差多少,一排五六個地張着翅膀,好不叫人心疼。
卿烻擺開手掌在陸擇洲眼前晃了晃,“嗳,我看你本事長了,心性卻差了,發生在我身上的瑣瑣碎碎都忘得幹幹淨淨。”
陸擇洲的眼光似水如鏡,“烻兒,我沒有忘。”
你愛養小動物,貓兒,狗兒,花鳥魚蟲更不在話下,而且不太能吃葷。
有一次,因為營養不良暈倒在地,宮裡的太醫讓老管家喂你一些嫩鴿子肉,結果怎麼吃進去的又怎麼吐出來。
稍稍長大一點情況才有所好轉,但還是有很多礙口的地方。
“你仗着後台硬,老欺負我。”
卿烻犯了委屈,你自以為對我有益的事情就強迫人家做,可本尊不習慣改變。
不要拿尺子衡量對與錯,個人喜好,在我這裡,永遠占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