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臨江市的第一場雪融化後，校園裡的梧桐樹梢挂滿了晶瑩的水珠。蘇遙踩着濕漉漉的落葉走進教室，手裡厚厚一疊藝術節報名表"啪"地拍在講台上。

"都聽好了！"她雙手撐在講台邊緣，馬尾辮随着動作輕輕搖晃，"今年藝術節的主題是'青春的模樣'，每個班至少要交三幅作品。"她的目光掃過教室，最後落在靠窗的位置，"周叙，你别裝睡！"

陽光透過沾着水霧的玻璃窗，在周叙的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懶洋洋地擡起頭，嘴角還挂着沒擦幹淨的口水印："幹嘛？我又不會畫畫。"

"騙鬼呢？"蘇遙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他面前，從書包裡抽出一本素描本，"需要我提醒你上周在畫室......"

周叙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一把搶過素描本塞進懷裡："閉嘴！"

程雨晴好奇地湊過來："什麼什麼？周叙畫什麼了？"

蘇遙露出狡黠的笑容，湊到程雨晴耳邊說了句什麼。程雨晴的眼睛瞬間瞪大，捂着嘴看向教室另一頭的許晝——那人正專注地做着物理題，對這邊的騷動毫無反應。

"所以，"蘇遙壓低聲音，"你去不去參賽？不去的話，我就把你在畫室......"

"我去！"周叙咬牙切齒地打斷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素描本的邊緣，"但有個條件。"

"說。"

周叙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許晝的方向："我要畫自己想畫的東西。"

蘇遙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成交。"

（2）

畫室的暖氣片發出輕微的嗡鳴，窗玻璃上凝結着細密的水珠。周叙坐在畫架前，校服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的指尖沾滿了炭筆灰，在畫紙上留下深淺不一的痕迹。

這是第七個留在畫室的傍晚。

周叙從口袋裡掏出那枚紐扣——淺藍色的校服紐扣，邊緣有些磨損。那是上學期體育課時，許晝的校服扣子掉在地上，被他偷偷撿起來的。他把紐扣按在畫紙一角，用鉛筆輕輕勾勒出它的輪廓。

"眼睛......再亮一點。"他自言自語道，用橡皮擦修改着眼睑的弧度。畫中的許晝站在晨光裡，睫毛上沾着細碎的光斑，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這是周叙記憶中最生動的表情，那天許晝解出了一道全班都不會的數學題。

畫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冷風裹挾着雪花灌進來。

"還沒走？"美術老師探頭進來，"都快七點了。"

周叙下意識用身體擋住畫："馬上就好。"

老師走近看了看，驚訝地挑眉："這是......許晝？"

"嗯。"周叙的喉結動了動，"藝術節參賽作品。"

"很傳神。"老師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過，你确定要交這幅？"

周叙低頭看着畫中人的眼睛，那裡盛着他不敢說出口的秘密。他輕輕擦去畫紙上的一點炭灰："再給我三天。"

（3）

藝術節當天，禮堂裡人頭攢動。許晝被程雨晴硬拉着擠到前排時，舞台上正在揭曉繪畫組的獲獎作品。

"下面公布特等獎作品，"校長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禮堂，"高二（3）班周叙同學的《長晝》！"

紅綢布被掀開的瞬間，禮堂裡響起一片驚歎聲。許晝擡頭望去，呼吸突然凝滞——畫中的自己站在晨光裡，校服領口微微敞開，手中捧着一本翻開的書。最驚人的是，那本書的每一頁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周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