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二月第七天的清晨，玻璃窗上結着細密的冰花。許晝的指尖劃過窗棂，在霜花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像是一條分界線。他盯着那道痕迹出神，直到冰晶融化，水珠順着他的指尖滑落。

"許晝。"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許晝的背脊瞬間繃直。他沒有回頭，隻是機械地翻開課本，紙張在他手中發出脆響。周叙站在過道裡，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奶茶——是許晝最喜歡的芋泥口味，杯壁上還凝結着細密的水珠。

"給你。"周叙把奶茶放在許晝桌上，杯底與桌面接觸時發出輕微的"嗒"聲。

許晝的目光落在奶茶上，杯身的标簽寫着"熱"，是周叙特意備注的。他想起上個月自己随口提過冬天喝冰奶茶會胃疼，當時周叙還笑他嬌氣。現在這杯熱奶茶像是一個溫柔的嘲諷，提醒着他那些不該有的依賴。

"不用。"許晝把奶茶推回去，指尖碰到杯壁時迅速縮回，仿佛被燙傷。

周叙的手懸在半空，指節泛白。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把奶茶放在桌角，轉身離開。

程雨晴從前排轉過頭，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遊移。她看見許晝盯着那杯奶茶，喉結上下滾動，像是在吞咽什麼難以言說的情緒。而周叙的背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單薄，校服外套的褶皺裡藏着看不見的重量。

（2）

數學課上，唐老師正在講解期末考試的壓軸題。粉筆在黑闆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許晝的筆尖卻停在筆記本上，墨水暈開成一片藍色的湖泊。他發現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往常這個時候，周叙會在旁邊小聲吐槽題目太難，或者偷偷在草稿紙上畫漫畫。

現在他的右側空蕩蕩的。周叙被叫去辦公室讨論保送事宜，座位上的書包拉鍊都沒拉好，露出一角素描本的邊緣。許晝盯着那抹白色，想起藝術節上那幅《長晝》，想起九十九張素描裡自己的模樣，想起周叙說"這是我的秘密"時眼中的光芒。

"許晝同學，請上來解這道題。"

唐老師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許晝站起身時膝蓋撞到桌腿，疼痛讓他短暫地清醒。黑闆上的題目并不難，但他的手指握住粉筆時卻在微微發抖。解到第三步時，他寫錯了一個符号，粉筆"啪"地折斷。

教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這個從來不出錯的學霸，包括剛回到教室門口的周叙。許晝感覺到那道目光，後背像是被灼燒。他機械地擦掉錯誤，繼續解題，卻在下筆時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會更簡單。"

周叙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劃開凝固的空氣。許晝的指尖一頓，粉筆在黑闆上留下一個突兀的白點。他沒有回頭，也沒有采納建議，固執地用複雜的方法解完了題。

回到座位時，許晝發現桌上多了一張草稿紙，上面用鉛筆寫着簡潔的解題步驟，末尾畫着一隻垂耳兔——是他生氣時周叙總愛調侃的形象。紙的角落有一小塊水漬，像是誰不小心滴落的茶水，又或者是别的什麼。

（3）

午休時分，食堂裡人聲鼎沸。許晝獨自坐在角落，筷子無意識地戳着餐盤裡的米飯。往常這個時候，周叙會強行擠到他旁邊，把自己餐盤裡的糖醋排骨夾給他，然後搶走他的青菜。

"學神，這裡有人嗎？"

程雨晴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和蘇遙端着餐盤站在桌前，眼神閃爍。許晝搖搖頭，看着她們在自己對面坐下。

"那個......"蘇遙欲言又止，筷子在手中轉來轉去，"周叙他......"

"我們不是來打聽的！"程雨晴急忙打斷，卻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蘇遙一腳，"就是......下周的期末聯考，學神有什麼複習建議嗎？"

許晝看着她們拙劣的表演，嘴角浮現一絲苦笑。他知道她們想問什麼，也知道整個班級都在猜測他和周叙之間發生了什麼。這種被圍觀的感覺讓他窒息，就像實驗室裡被觀察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