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人漸漸走光,林嶼看着江馳把《五三》塞進書包,忍不住問:“我什麼時候跟你約好了?”
“就剛才,”江馳把書包甩到肩上,朝他晃了晃鑰匙,“我爸的司機在校門口等着,送你一段?”
林嶼下意識地搖頭:“不用,我自己騎車。”他的自行車就停在教學樓後的車棚,是輛半舊的藍色單車,車籃裡總放着一把折疊傘。
“那正好,”江馳笑了一下,露出那顆不太明顯的梨渦,“我陪你去車棚,順便看看你的‘戰車’長什麼樣。”
兩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裡空蕩蕩的,腳步聲格外清晰。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江馳的影子比林嶼的高大些,卻莫名地貼合。走到香樟樹下時,江馳忽然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看枝葉間的晚霞。
“林嶼,”他忽然說,聲音比平時低了些,“你有沒有覺得,今年夏天特别長?”
林嶼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天邊的雲彩被染成橘紅色,像融化的橘子糖。蟬鳴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夏天本來就長。”他輕聲說。
江馳卻搖了搖頭,轉過頭看他,夕陽的光落在他眼裡,像碎掉的星辰:“不一樣,”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詞語,“以前覺得夏天就是熱、蟬鳴、還有做不完的卷子,但今年……”他沒說下去,隻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嶼的後背,“走了,去看你的自行車。”
林嶼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被夕陽鍍上金邊。他不知道江馳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但他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确實不一樣了。就像他夾在英語課本裡的那顆橘子糖,雖然還沒拆開,卻已經能聞到淡淡的甜味。
車棚裡很安靜,林嶼的藍色單車停在角落。江馳繞着車轉了一圈,指着車籃裡的折疊傘:“你還帶傘啊?大老爺們兒……”話沒說完,就看到林嶼看過來的眼神,又立刻改口,“挺……挺細心的。”
林嶼沒理他的口是心非,解鎖自行車,跨了上去。“我走了。”他說,腳踩上踏闆。
“等等!”江馳忽然叫住他,從口袋裡摸出顆糖,還是橘子味的,“給你,路上吃。”
林嶼看着他遞過來的糖,又看了看他眼裡的光,最終還是接了過來。“謝謝。”他低聲說,把糖放進車籃的側袋裡。
“晚上圖書館見,三樓靠窗!”江馳對着他的背影喊道,聲音在暮色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嶼沒回頭,隻是踩動自行車,車輪碾過地上的落葉,發出輕微的聲響。晚風吹起他的校服衣角,也吹來了遠處的蟬鳴,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晚的蟬鳴似乎比白天柔和了些。
他騎出校門,路過江馳家的車時,看到那輛黑色轎車的車窗搖了下來,江馳探出頭朝他揮手,臉上帶着燦爛的笑。林嶼頓了頓,也擡起手,輕輕揮了一下。
夕陽完全落下,月亮爬上夜空。林嶼的車籃裡,兩顆橘子糖在黑暗中閃着微弱的光,像兩顆小小的星星。他想起江馳在草稿紙上畫的橢圓,想起他說“今年夏天不一樣”,想起他眼裡像碎星一樣的光芒。
也許,這個夏天真的會很長,長到足夠讓兩顆原本沿着各自軌迹運行的星,慢慢靠近,最終彙成一片清澈的銀河。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在香樟樹下,寫下第一行歪歪扭扭卻又無比認真的解題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