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把塑膠籃球場烤得發燙,空氣裡浮動着香樟樹葉被曬出的清苦氣息。江馳穿着印着“高二一班”字樣的黑色球衣,單手環着籃球蹲在底線,汗水順着額角滴在地上,砸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擡頭望向觀衆席時,瞳孔忽然收縮——林嶼就坐在蘇晚和夏妍中間,手裡攥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白襯衫領口被風吹得微微揚起。
“江馳!發什麼呆呢!”隊友拍了拍他的後背,“開場了!”
裁判的哨聲尖銳地劃破空氣。江馳猛地回神,指尖在籃球上擦了擦汗,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對方控球後衛剛過半場,就被他一個箭步搶斷,運球突破時鞋底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觀衆席上立刻爆發出一陣驚呼。
林嶼下意識地坐直身體。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江馳——不再是那個在教室裡畫草稿的少年,而是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在球場上肆意奔跑,每一次跳躍都帶着風聲,球衣号碼在陽光下閃着銀色的光。他想起江馳草稿紙上歪歪扭扭的籃球戰術圖,想起他說“防守5号要像防賊一樣”,忽然覺得那些塗鴉都有了鮮活的模樣。
“哇!江馳好帥啊!”夏妍在旁邊小聲尖叫,黎雨桐連忙遞上紙巾,“快擦擦汗,别激動。”蘇晚則捅了捅林嶼的胳膊,笑得意味深長:“你看,我說什麼來着,籃球賽才是江馳的主場。”
林嶼沒說話,目光卻無法從球場上移開。江馳一個漂亮的假動作晃過防守隊員,起跳投籃時,陽光正落在他舒展的手臂上,肌肉線條流暢得像幅畫。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唰”地空心入網。
“好球!”全場沸騰起來。江馳落地後,下意識地望向觀衆席,當看到林嶼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豔時,他咧嘴笑了,露出那顆不太明顯的梨渦,還對着林嶼的方向比了個“耶”的手勢。
林嶼的耳尖微微發燙,連忙低頭擰開礦泉水瓶蓋。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下心裡那點莫名的躁動。他想起昨天晚上,江馳在微信裡給他發了十幾條語音,興奮地講着“明天要怎麼打爆對手”,每條語音都帶着少年人特有的雀躍,聽得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比賽進行到第二節,雙方比分咬得很緊。江馳因為連續進攻,呼吸漸漸變得急促,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皮膚上。對方一個惡意犯規,他躲閃不及,膝蓋重重撞在地上,籃球也滾出了邊線。
“江馳!”觀衆席上響起一片驚呼。蘇晚和夏妍立刻站了起來,黎雨桐緊張地攥着衣角。林嶼的心也猛地一沉,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探了探身體。
江馳卻擺了擺手,自己撐着地面站了起來,膝蓋上滲出一片血珠。他接過隊友遞來的紙巾擦了擦,對裁判示意“沒事”,然後撿起籃球,眼神依舊堅定。
林嶼看着他重新投入比賽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月考後,江馳也是這樣,即使知道自己有不足,也總是一副“沒問題”的樣子。他想起江馳草稿紙上寫的“林嶼我們一起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學”,想起他說“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忽然覺得這個總是笑得沒心沒肺的少年,心裡藏着一股不肯認輸的韌勁。
“林嶼,你看江馳,膝蓋都有點流血了還在打,”蘇晚的聲音帶着點擔憂,“要不要去買點創可貼?”
林嶼“嗯”了一聲,站起身:“我去買。”
他快步走到操場邊的小賣部,買了一盒創可貼和一瓶冰鎮的橘子汽水。回來時,比賽剛好進入中場休息。江馳正坐在場邊喝水,膝蓋上簡單地抹了點碘伏,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周圍紅腫得厲害。
“江馳,”林嶼走到他面前,把創可貼和橘子汽水遞過去,“處理一下傷口。”
江馳擡起頭,看到林嶼手裡的東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想喝橘子汽水?”他擰開瓶蓋,“噸噸”喝了兩大口,冰涼的汽水順着喉嚨流下,驅散了不少燥熱。
“順便買的。”林嶼蹲下身,打開創可貼的包裝,“傷口需要包紮一下,不然容易感染。”
“我自己來就行。”江馳說着,就要伸手去拿創可貼。
“别動,”林嶼按住他的膝蓋,指尖觸到他溫熱的皮膚,“我幫你。”
江馳的動作瞬間僵住。他看着林嶼低垂的眼睫,看着他專注地幫自己處理傷口的樣子,陽光落在他發頂,像撒了把碎金。林嶼的手指很輕,帶着點微涼的觸感,處理傷口時格外小心,生怕弄疼他。
“好了。”林嶼貼好創可貼,站起身,“下半場小心點,待會别又摔了。”
“哦……好。”江馳看着林嶼的背影,忽然覺得膝蓋上的疼痛好像減輕了很多,心裡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在蔓延,像剛喝下去的橘子汽水,甜絲絲的,還帶着點氣泡的癢。
下半場比賽開始後,江馳打得更加拼命。他每次突破到籃下時,都會下意識地看向觀衆席,看到林嶼那雙清澈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有一次快攻時,他又差點摔倒,卻在看到林嶼眼中的擔憂後,硬生生穩住了身體,還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