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感覺江馳的手緊了緊,随即又松開。他低頭看着展櫃裡的古籍,忽然發現自己的心跳有些快得離譜。
從圖書館出來時,夕陽正将雲層染成蜜色。江馳不知從哪變出兩根糖葫蘆,遞給他時特意挑了顆山楂少裹糖霜的。“知道你不愛太甜的。”他說着自己咬了口,糖殼碎裂的聲音清脆悅耳。
蘇晚和陳嘉樹在前面走着,溫知許和宋硯辭并肩讨論着辯論賽的辯題。林嶼咬了口山楂,酸澀混着淡淡的甜在舌尖散開。他看着江馳被夕陽拉長的影子,忽然希望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
“下周全市聯考。”江馳忽然說,“這次我押五包橘子汽水,你能超過我。”
林嶼挑眉:“賭注太小,赢了的話,你要幫我整理所有競賽筆記。”
“成交!”江馳伸出手,“擊掌為誓。”
兩人的手相碰的瞬間,林嶼感覺有電流順着指尖傳遍全身。他慌忙抽回手,卻看見江馳耳尖泛紅,轉身大步往前跑:“輸了可别哭鼻子!”
聯考那天下起了凍雨。林嶼握着江馳借給他的鋼筆,看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忽然想起古籍展上那幅《蘭亭序》。筆鋒流轉間,他仿佛聽見江馳在耳邊說“我覺得沒你寫得好”。
最後一門考試結束時,雨已經變成了雪。林嶼收拾好文具,發現江馳正在教室門口等他。少年的校服肩頭落滿雪花,手裡卻牢牢護着個塑料袋——裡面是溫熱的礦泉水和剛出爐的烤紅薯。
“知道你不愛喝涼的。”江馳把礦泉水遞給他,“烤紅薯選的是白心的,不怎麼甜。”
林嶼接過紅薯,暖意從掌心漫到心口。他忽然想起母親的話,想起蘇晚若有所思的眼神,想起溫知許那句“桃花潭水”。但這些念頭很快被江馳的聲音打斷:“明天去我家複習?我爸弄來了最新的競賽題。”
“好。”林嶼點頭,看着江馳在雪地裡蹦跳着去買橘子汽水的背影。路燈亮起時,少年舉着鋁罐跑回來,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細小的冰晶。
江馳家的書房飄着淡淡的檀香。林嶼攤開競賽題,聽見江馳在身後窸窸窣窣地翻找東西。過了會兒,少年遞來個加熱過的暖手寶,又把杯熱牛奶放在他手邊:“這次的題有點難,慢慢做。”
林嶼低頭看着牛奶表面漂浮的奶皮,忽然問:“江馳,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江馳翻書的動作頓住,半晌才說:“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般砸在林嶼心上。
那天晚上,林嶼失眠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上晃動的樹影,反複回想着江馳的話。“最重要的朋友”,這幾個字在腦海裡盤旋,攪得他心緒不甯。他想起那些無糖早餐,那些特意挑選的禮物,那些藏在橘子汽水和熱牛奶裡的溫柔。
第二天去學校時,林嶼在書包裡發現了張紙條。江馳的字迹依舊帶着幾分不羁,卻工工整整地寫着:“無論考第幾,你都是我認定的‘頂峰’。”
林嶼把紙條折好放進筆袋,擡頭看見江馳正站在教室門口朝他揮手。少年的圍巾被風吹起,露出笑彎的眼睛。林嶼忽然覺得,或許有些感情不必急于定義,就像此刻落在肩頭的雪,溫柔而純粹。
聯考成績公布那天,林嶼以一分之差超過了江馳。光榮榜前,蘇晚驚歎着捂住嘴:“千年老二終于逆襲了!”陳嘉樹笑着遞來杯無糖奶茶:“恭喜啊,江馳這下要淪為你的‘學術助理’了。”
江馳卻笑得比誰都開心,他攬住林嶼的肩膀:“願賭服輸,從今天起,林同學的筆記我全包了!”
林嶼看着江馳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想起古籍展上那幅《蘭亭序》。原來所謂“頂峰”,從來不是孤身一人的攀登。那些并肩作戰的時光,那些藏在細節裡的溫暖,早已讓他們在彼此的生命裡,長成了最堅實的依靠。
放學時,江馳又買了橘子汽水。這次他把兩罐汽水碰在一起:“慶祝我們的‘頂峰’更近了一步!”
林嶼接過汽水,冰涼的鋁罐上凝結着水珠。他仰頭喝了一口,甜絲絲的橘子味在舌尖散開。遠處的夕陽将雲層染成绯色,江馳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在雪地上交疊,延伸向未知卻令人期待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