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問策發現桑兔的眼神飄遠了,不知道她透過阿甲,看到了誰,想到了什麼,就站在那兒,好久都不說話。
而阿甲一臉焦急地看着她,鐘問策正想開口解釋,“那個……”
“好!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就把從師父那裡學到的都教給你。”桑兔突然回神,下了決心。
“嗯!”阿甲高興得蹦了起來。
“第一課,我們先來玩個遊戲。”桑兔說着,走到書桌後面,她找了個位置,通過燭火的光線,她的手可以在牆壁上留下陰影。隻見她的雙手交疊,兩根手指微彎,投到牆壁上像是兩隻耳朵。
“小兔子!”阿甲拍手歡呼到。
桑兔微笑着點點頭,雙手一翻,交疊,又快速變了幾個姿勢。
“小狗!”
“老鷹!”
“山羊!”
“青蛙!”?“小鴨子!”
“小烏龜!”
“又是小狗?不對,看耳朵應該是狼!”
“聰明。”桑兔點點頭,“那你看看這個呢?”
“這個……這麼長,是牙齒嗎?是野豬嗎?”阿甲抓耳撓腮,“我看不出來。”
“是大象。”鐘問策雙手抱胸,笑呵呵地說道。
“你也聰明。”桑兔笑彎了眼睛,朝鐘問策看去。
“叮——”一聲在鐘問策的腦袋裡響起,卻轉瞬即逝。
桑兔走到阿甲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學這些,鍛煉手指的靈活性。還有,書還是要多看的,你沒有見過大象,但是若你讀過《三國志》,也能知道世界上有種動物叫大象。”
“嗯!我記下了。我現在就去看書!”阿甲說完,興沖沖地從書架上取下了《三國志》,噔噔噔就跑走了。
鐘問策看着阿甲跑遠了,他瞄了眼與他并肩而立的桑兔,一挑眉,轉個身,站到剛剛桑兔站的地方,雙手交疊,自己也玩起了手影,“小兔,你看這隻兔子怎麼樣?”
桑兔轉頭一看,邊笑邊向他走去,“這個耳朵要這樣……”桑兔調整着鐘問策的手指。這雙手,細長,漂亮,手掌很薄,虎口有繭,以及……沒有想到,他手上竟然有這麼多傷口,看起來都是舊傷,粉白的痕迹縱橫交錯着,可能是因為他的皮膚很白,平時都忽略了。
“你……”桑兔轉頭對上鐘問策的眼睛,卻問不出口了。
在溫柔搖晃的燭光中,他的眼睛閃爍着千萬顆星星,每一顆都反射着金色的光芒。被這樣的光芒照耀着,桑兔莫名地以為自己将永遠活着。
“什麼?”鐘問策應了一聲,氣息拂過她的臉頰,像三月的楊柳,輕輕繞繞。
“……你,”桑兔清清嗓子,“淩大哥跟你說了吧,我們沒有找到任何人見到盛莊主和曹幫主的行蹤。”
“對。我今天還去了一趟拓滄門,施夫人找我問了進展。”鐘問策收回了手。
“然後呢?”
鐘問策挑眉,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桑兔追問。“然後啊,她留我吃飯,我沒吃。”
“哎呀!那你太虧了!你若留在拓滄門吃飯,還能給閣裡省錢呢!”
鐘問策笑起來,“是啊!我還帶着阿甲,他正在長身體,是得多多吃飯才行!”
桑兔也跟着笑起來,左頰的酒窩深深陷入。
“那個......小兔,你師父,跟梁掌門、盛莊主和曹幫主之間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桑兔低頭想了一會兒,“我聽師父提起過,他們是二十多年前在廣陵一帶相識相交的,那個時候,大家都籍籍無名,也都還很年輕。好像是因着一件事,後來就成為了朋友。”
“方便說說是什麼事麼?”
“聽說有個朝廷通緝多年的大盜逃入了廣陵附近的一座山裡。因為那個大盜窮兇極惡,又身手了得,官府一直未能擒獲,就發了懸賞告示,請江湖高手幫忙捉拿。好像大戰五天五夜,十分慘烈,幸好天理昭彰,邪不壓正,最後就是他們四人一起活捉了那個大盜。他們平分了朝廷的懸賞金,還成為了好友。”
“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不愧是廣陵四俠!”鐘問策兩手一合,眼睛亮亮的。
“是呀。雖然我師父離開了江南,但是他隔幾年也會跟那幾位聚一聚。不止盛莊主,他也給梁掌門和曹幫主都打造了武器。”
“什麼樣的武器,你還記得麼?”
“唔——給梁掌門的好像是一個暗器盒子。梁掌門當年捉拿大盜時傷了手腕,師父特質了一個暗器盒子給他,是保命用的,所以知曉的人不多。至于曹掌門,聽說是一柄飛鳥翻空劍,非常輕盈纖細,甚至可以伸縮後藏入袖子裡。但是這兩樣,我都沒有見過。”
“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
同樣是腦子,怎麼桑兔什麼都沒有想到呢。
“我有一個懷疑的人,隻是,為什麼呢。”鐘問策眯起眼睛,像隻準備獵食的大貓。
沒來由的,桑兔覺得此時被燭火鍍了一層金光的鐘問策,毛絨絨的,軟綿綿的,讓人直想摸摸他的腦袋。
然後,她就伸手摸了下他垂落在一側的頭發,果然如綢緞般潤滑。
“嗯?”鐘問策沉在思緒中,感覺到耳側的觸碰,他一臉疑問地看向桑兔。
“啪!”桑兔雙手在他耳邊拍響,“蚊子,有蚊子。”然後繞着鐘問策的臉,又是一陣啪啪啪。
“……多謝。”
“不客氣不客氣!”說完,桑兔擺擺手,噔噔噔地跑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