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黎妙年感覺到了白又雙的緊張和戒備,也站了起來,“怎麼了?”
“待會兒若是你落水了,就全力往岸邊遊,朝着人多的地方趕緊跑。”白又雙說完,摟住黎妙年的腰身沖出畫舫,提氣就往最近的岸上飛去。
剛躍至半空中,兩個黑影猶如大魚一般從水面躍出,一左一右就要去抓黎妙年和白又雙。
白又雙摟着黎妙年在空中一個轉身,躲過了兩人的夾擊,落于湖面,再次提氣躍起。餘光中看到那兩個黑影緊追過來,他們跳起時帶起一陣水珠四濺,閃着銀光。
不對,不是水珠,是鐵鈎,連着鎖鍊的細巧鐵鈎。
白又雙大驚,來不及細想這兩人是要抓她還是抓黎妙年。隻能在空中一個扭身,躲開了其中一個鐵鈎。眼見着另一個就要鈎到黎妙年的肩胛骨,她隻能擡起左手揮開鐵鈎,被鈎子從手背一直劃到手肘,頓時皮開肉綻,但是她咬緊下唇,一鼓作氣,往岸邊飛去。
這個岸不是主路,水草豐茂,斜坡濕滑,兩人落地後差點兒雙雙撲倒。聽到身後有破風之聲傳來,白又雙用力推開黎妙年,大吼一聲:“跑!”而後轉回身與迎面而來的黑影纏鬥起來。
黎妙年驚魂未定,但是他瞬間就看清了眼下的境況,自己若不走就會成為拖累,于是一邊跑一邊啞聲喊道:“我去叫人!”
兩個黑衣人看到黎妙年跑了,對視一眼後,其中一個作勢就要去追,被白又雙出手攔住。她頓時就明白了,這兩個人是沖着黎妙年來的。剛剛他們沒有下死手,說明目的是要抓活的。
見黎妙年跑遠了,兩個黑衣人出手越來越急,越來越重,其中一個還抽出匕首,看起來是想迅速解決掉白又雙後再去抓人。
白又雙纏住兩個黑衣人,攔住他們的去路,想為黎妙年多争取一點時間,之後再想辦法脫身。左胳膊因失血和疼痛漸覺無力,她唯有用右手抵擋,不慎又被劃傷了幾個口子,好在都沒有傷到要害,她還能堅持。
聽到有淩亂的腳步聲傳來,白又雙回頭撇了一眼,青衫飄蕩,是黎妙年。笨啊!人家要抓你,你怎麼還跑回來了!
兩個黑衣人也見到跑回來的黎妙年,其中一個躲開白又雙的攻擊就要去抓他,可是又被白又雙擒住了胳膊,不得不回身繼續對打。
白又雙匆匆掠過一眼,見黎妙年伸手一指,好幾個人就越過了他紛紛往這邊跑來,除了莊裡侍從還有見義勇為的路人壯士。世上還是好人多啊!她心裡感歎了一句。
找到機會變換位置,白又雙朝着街面黎妙年的方向大喊,“快跑!他們要抓你!”
一道銀光亮起,白又雙下意識伸手抓住,手心似乎被劃破,一涼一熱後,她感到左胸一陣劇痛,擡頭看到的是黑衣人畫了油彩的臉,背着光看不清楚,但是那雙滿含驚訝的眼睛,很熟悉。
匕首被抽回,白又雙受力往後退了兩步,腳下打滑,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
她已經準備好迎接被水面拍打的冰冷和痛楚,卻突然很懷念那晚鐘問策将她輕輕放在軟墊上的感受——真的好軟好舒服啊。可惜了。她想着。
被湖水淹沒前,她看到拿着匕首的黑衣人揮手割了另一個黑衣人的喉嚨。聽到遠遠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啊——”,是黎妙年。
*
揚州城,福康大街,苦晝園門前熱鬧得很。門口擺着一個火盆,衆人高高興興排着隊一一跨過烈烈燃燒的火苗進入園子。
“回來了回來了,終于回來了!”門房老楊摸着大門口的柱子,又摸摸銅環還有石獅子,像是摸着什麼奇珍異寶一樣,喋喋不休地感歎着。
“哎喲喂!老楊,你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怎麼這幅模樣!”一個年輕人笑呵呵地說道。
“去!你懂什麼!這裡就是我的戰場。”
“好好好!是我沒有見過世面。”年輕人連連拱手作揖,跟着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跳過火盆往園子裡走。可能是受到老楊的感染,他也忍不住歎氣,這大半個月過得确實是心驚膽戰了點,好在有驚無險,大家又都平安回來了。
符容将阿甲的手塞回被子裡,再仔細掖好被角。
“怎麼樣?”鐘問策問道。
“放心吧,就是連續趕路累到了,好好養幾天就行。”符容轉而捏起鐘問策的手腕,“倒是你,這麼大的人了還不如一個孩子。看來今晚的藥量得加大點兒才行。”
鐘問策收回手,“量也别太大,明天還有事呢。”
“啧,還能有什麼事?有事也還有我們呢。你都連續奔波好幾天了,再不好好睡一覺,我都怕你突然暈過去。我可提醒你啊,你的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今晚必須好好睡覺,不然我就告狀去。”
鐘問策好笑地看他一眼:“告給誰?”
“誰說的話有用就告給誰!”
“好,準了。”
半夜的時候,有人用暗号敲響了苦晝園的門。老楊雖心有餘悸,仍趕緊打開了門。
密探沒有見到鐘問策,因為符容把他攔住了。“他一時醒不來,發生了什麼事?”
“淩堂主傳來消息,說青鸾宮小主失蹤超過兩天了。”
朝暾初露,鳥雀呼晴。鐘問策醒得比平時稍晚,心知符容确實下了猛藥。他又閉上眼聽了一會兒鳥鳴,然後才起身。
鐘問策去看了阿甲,見他還睡着,在他床邊守了一會兒。想起阿甲這次受了不少罪,他就忍不住歎氣。
阿甲在撤離過程中帶着新人楊堰去另一個據點時被他打暈了。楊堰是門房楊叔的遠戚侄兒,跟阿甲年紀相仿,還是個半大少年郎,才被介紹到園子裡來。後來查實楊堰在來揚州的途中被人調包,而真正的楊堰已經被殺害了。
阿甲果然是被辎陽幫抓住了關在湖州城内一處園子的暗室裡。不過這小子還真是有長進,發現自己被擒後一直假裝乖巧聽話就沒有受到打罵,待看守松懈時趁機解開鐐铐從囚室逃出。幸好他還記得留下暗号,不然不要說辎陽幫了,恐怕連洄溯閣的密探都找不到他。
“這些都是我兔姐姐教的!”阿甲揚起髒兮兮的笑臉大聲說道。
離開阿甲的屋子,鐘問策路過花園的時候看到荷葉翻卷,這才發現已經入夏了。他站在池邊看鯉魚遊了一會兒,擡步往書房走去。
桌案上放着一早送來的簡報,他翻開後看到的第一條消息是——十二日晚,湖州黎妙年遭遇殺手,得白又雙所救,殺手一死一逃。白又雙遇害,沉入湖中,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