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兔,幫幫我——”白孟沖似乎是強撐着一口氣來找她,剛說完這句話就倒下了。
“阿沖!”
“小主,你真的要走嗎?可是宮主他……”雲雀一臉憂心忡忡,“最近外面有點亂,你還是待在南夢山吧。”
“是啊,小主,之前連吳大小姐都被捕快押往皇城受審,最近才剛放回來。”柳莺補充道。
桑兔一聽這話,立即追問道:“勉勉怎麼了?”
柳莺和雲雀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雲雀開口道:“宮主不讓我們跟你這些事。不過,吳大小姐既已平安回來,那麼我們想應該可以說了吧。”
話說回去年秋天,為了找紫金鈴,桑兔三人前往弱水鎮。桑兔遇到吳勉勉和淩霄,從吳勉勉口中得知了鐘問策曾協助傅柯平和程家大小姐的事情,這背後就跟生鐵案有關。後來胡清圖死了,将軍嶺被燒,桑兔受傷逃脫後就一直待在青鸾宮内養傷,隻聽說妗玉夫人的勢力越來越大,江湖中已有三十二個大小門派都公開向她表明了忠心,“妗玉夫人”如今已經是“妗玉尊主”了。當然,這些都跟青鸾宮無關。
桑兔不知道的是吳勉勉竟然因生鐵案被押往皇城受審,更加不知道岩魁鬥會被捕,魈陽門一瞬間土崩瓦解。
“聽說那個岩魁鬥武功很高,還是在洄溯閣高手的協助下,官府才順利抓到他的。”雲雀說道,“至于後面的事情,就跟白小哥說的差不多了。”
岩魁鬥與心腹锒铛入獄,各處分舵接連被官府查封,門下弟子如驚弓之雀,一夜之間散盡無蹤。此案震動朝野,聖上特遣欽差坐鎮督辦。吳捕頭親押重犯赴京,鐵鍊聲碾過十九州官道,生鐵案終見天光。
可誰曾想,囚車行至半途,岩魁鬥竟暴斃而亡。更詭異的是,一夜之間,魈陽門所有宅院皆遭烈火焚毀,灰燼漫天,竟似有人要抹盡一切痕迹。細查之下,魈陽門一衆骨幹之中,獨獨少了一人——岩榷。那個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管事,竟似人間蒸發,再無蹤迹。
桑兔一眼看透,吳勉勉若遭不測,淩霄必不會袖手旁觀,而淩霄身後定有鐘問策運籌帷幄。可是令她不解的是,岩魁鬥連偷襲殺人、修煉邪術這等惡行都供認不諱,卻對生鐵案隻字不提,偏偏在朝廷正式審訊前就死掉了,大概率有人不想給岩魁鬥任何說話的機會。桑兔離開揚州前留了一封信給鐘問策的,是不是那封信弄巧成拙了?她要去問清楚這其中到底怎麼回事。
此時的揚州,煙草青青,暖陽喜人。苦晝園的書房裡漏出幾聲歎息,輕得像新燕啄泥,重得似老梅斷枝,細細碎碎,綿綿無期。
“哎——都說鐘郎問策青山蘊,可惜山被一把邪火給燒了;又說秀色無邊不負春,誰料如今傷病纏身也沒人疼。”符容喝了一口熱茶,沖鐘問策擡擡下巴,示意他趕緊喝掉他面前那碗藥,“妗玉尊主身邊有了新人,怎能想到舊人正蹲在牆角吐血啊。還好有我這個老中醫在你身邊。”
鐘問策不答話,手腕一轉,專心緻志地喝藥。
“閣主大人,請問你呢,靈璧劍派的請帖都送來好久了,你給個話呀,到底去不去?”
“不去。”鐘問策放下小碗,“你幫忙挑份禮盒送去。”
“這淩霄的喜酒且有的等呢,不如我們去靈璧劍派讨口酒喝,也沾沾喜氣嘛。”窗外鳥雀呼晴,到底是挨過了寒冬。鐘問策也該去曬曬這久違的日頭,讓暖風吹走他骨縫裡滲着的陰寒。可這人偏執拗地守在園裡,就覺得小兔子一定會來找他,怎麼都不肯離開揚州。符容不死心,“說不定小兔子乖乖饞嘴了也去讨喜糖吃呢?”
“她若離了青鸾宮,頭一個必會來揚州。”鐘問策面不改色,指節卻無意識摩挲着小碗邊沿。
符容聽後身子一歪,差點兒掉下椅子,“呵,你這是跟她通了靈犀呢,還是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啊!”
見鐘問策半天不說話,符容心中好笑,知道他又“假裝”聽不到呢。“話說回來,這岩老鬼雖然死了,但是他身邊的幾個頭目卻口徑一緻,朝廷還真就把生鐵案結在了魈陽門頭上,這個案子算是結束了吧。”
“生鐵案明面上算是結束了,如今林崇枚在宇文規手裡,就看他後面想怎麼利用了。”
“啧,這步棋走得險啊!”符容指尖輕顫,茶湯在盞中晃出細紋,“若非你察覺......" 話音未盡已是脊背生寒,想必淩霄那時竟是豁出去了。
“也虧得你留下了那封信,可算是一份有力證據。”鐘問策算到了淩霄會出手,卻未料到他如此迅速,連半分餘地都不給自己留。
“如今江湖上已經知曉那些綁架、偷襲、嫁禍、殺人的事情都是魈陽門做的,就算最後朝廷在生鐵案上有恩赦,江湖人也定是繞不了他們,魈陽門是真的永無翻身之地了。”符容感歎着,這事一結束,他就有時間研制新藥,也好為淩霄多攢一點老婆本兒。
此時屋外的桑兔身形驟然一僵,她咬了咬唇,轉身離開。青磚地上徒留幾片落葉被鞋底碾碎,是她剛剛站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