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有驚無險。”
“桑掌門當真了得!”
“誰說女子不如男?”
“玉骨鋼魂,鐵骨铮铮!”
“不知可曾許了人家?”
“她這般人物,要何等兒郎才配得上?”
“别操心這個了,還得看她瞧得上什麼樣的才是!”
……
“小兔,我們先走了,你不要逞強,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們說的哦!”吳勉勉捏了捏桑兔的臉,又替她整了整抹額,絮絮叨叨,叮囑了一遍又一遍。
桑兔心中感動,一個勁兒點頭,掌心的薄汗一直未幹。這一局,她賭得很險——若非之前妗玉尊主突然撤離時順手“帶”走了鐘離訣,她未必能察覺到靈璧劍派内還藏着第三股勢力。随着夏雲回被劫持,謝掌門被圍剿,後又被毒殺,這第三股勢力的真正目标顯然不是為了攪亂靈璧劍派坐收漁翁之利。那麼,一個遠離江湖紛争的門派,一個劍術頂尖但家底單薄的門派,還有什麼是值得人觊觎的呢!
“天助自助者”,此時桑兔腦子裡突然響起了鐘問策的聲音。晚風驟急,吹得她的束發的緞帶獵獵作響。
“哈哈!不愧是我小妹!”宮甫君洪亮的笑聲突然炸雷,驚得正在出神的桑兔險些從台階上栽下去。她慌忙穩住身形,佯裝淡定,“宮大哥過獎了。”
一旁的黎妙年笑得溫和,“你什麼時候得空來湖州,我又譜了首新曲子。對了,算盤比賽就在這個月末,我已經報名了。”
“對哦!我一定去捧場!”桑兔想起來了,她曾笑言要看他成為算盤界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宮甫君和黎妙年的身影早已隐入山道盡頭,桑兔轉身,見阿甲和小李并肩坐在石階上,雙手托腮望着遠方,臉頰被晚霞染得紅彤彤的。
桑兔笑了,“你們怎麼坐這兒呢?”
“符大哥說讓我們跟着你,保護你,結果......哎,真真是九死一生、生于憂患、患得患失、失不再來啊。”阿甲感歎着。
小李把臉埋進膝蓋,聲音悶悶的,“我還是太弱了。”
桑兔瞧着兩個少年垂頭喪氣的模樣,心中竟然輕快了不少。“你們倆怎麼說?是要留在這玩幾天,還是我找人送你們回去呀?”
“不用,符大哥說......”阿甲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猛地從石階上彈起來,歡快地揮着手臂,“我們在這裡!”
桑兔下意識轉身,隻見在山道的盡頭裡,符容笑着揮手回應,仔細看才發現他身後還跟有一人。
鴉青色的披風裹着那人清瘦的身形,被晚風吹得翻飛,幾乎與深藍暮色混在一起。他走得極慢,左手虛攏在胸前,指節白得能看見淡青的血管。垂落的帽檐在他臉上投下陰影,隻餘绯紅微翹的嘴角和蒼白緊繃的下颌。
山風突然轉了向,熟悉的味道飄來,桑兔的呼吸卻滞住了。
符容三步并作兩步躍上石階,袖袍一振,竟煞有介事地行了個書生禮:“桑掌門在上,請受……”
桑兔趕緊回神,撇眉頭給他看:“符大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見外了?”
符容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放到桑兔手裡。“剛在山腳遇到淩霄他們,才知你們這兒演了出好戲,早知這般驚險,我們就直接過來了。對了,稍晚你……”話未說完,他餘光瞥見鐘問策已至階下,而阿甲和小李直接跳了過去撲進他的懷裡開始喋喋不休。
符容當即話鋒一轉,“你先忙着,這兩個小鬼我就帶走了,不給你添麻煩。”說着突然俯身湊近桑兔耳畔,“至于我們閣主大人麼......暫押貴派,改日備足贖金再來領人。”符容響指一打,拎着兩個少年的後領騰空掠過七級台階,被衣袍帶起的風送回了半句話:“......記得讓他吃藥。”
此時熟悉的味道愈發濃郁,桑兔一轉頭,撞進一雙清潭流雪般的眼睛裡,而眼睛的主人卻在與她相接的刹那突然低下了頭,寬大的鴉青兜帽随之傾落,将他的面容盡數掩入陰影之中。
“恭賀桑掌門執掌靈璧劍派。 ”鐘問策拱手道。
他擡手時袖口的銀線映着暮光轉瞬即逝,他說話時聲音如碎玉濺落琉璃碗清亮悅耳,惹得桑兔眼眶濕熱,心尖一陣發顫,竟忘了應答。
直至鐘問策再次擡眼,桑兔才忽地展顔一笑,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此話一出,周遭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幾個靈璧弟子險些捏碎劍柄,誰能想到铮铮鐵骨的掌門鐘意的竟是這款病弱書生啊!
“桑掌門說笑了。” 鐘問策眼神閃爍,微微側開身子,卻被桑兔一把攥住腕骨。她湊近他,用唯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鐘閣主如此見外?那今晚來我房裡......叙叙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