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對勁。
林萱眨巴着眼睛,感到背脊發涼。
裴雲瑾正黑着臉,目光審視地看她。
不好,風雨欲來。
林萱猜他下一刻就要掐着她脖子,問她憑什麼可憐他。因為憐憫對他這樣要面子的人來說,其實等同侮辱。
大意了。
林萱心頭一顫,急中生智,她捧着糕點,鄭而重之,緩緩把眼睛眼睛閉上,哇地一聲哭了出聲來,簡直技巧娴熟。
她常年在生死關頭徘徊,十次有九次是靠着說有就有的眼淚度過危機。
“林萱!”
“啪”的一聲,風吹得窗戶阖上,屋内陷入半明半暗,林萱抖了抖,沒有停止哭。
裴雲瑾沉着臉跽坐起來,胸膛起伏,似是忍不了她的愚蠢。他深深呼吸,壓着火氣:“你跟我說說,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裝哭不管用?林萱抽抽搭搭聳動着肩,開始表演真情實意的哭。
他端坐着,不苟言笑,眼神不怒自威,冷眼看她要裝哭到幾時。
小姑娘梳着雙垂髻,發似黑綢,身材嬌小,腰肢纖細,不過胸口那繡着薔薇倒是飽滿圓潤,随着她抽搭的節奏,起起伏伏。
他想起來那天晚上,自己腦子不清醒,沒忍住,強行試了試手感,直到他被小母狗咬了一口。
裴雲瑾深深歎氣。
林萱聽他歎氣,圓圓的眼睛有一閃而過的狡黠,但臉上依然挂着幾顆倔強的淚。
他依舊沉着臉,目光如炬,落在她濕漉漉的眼睛上,又慢滑落到她淚盈盈的臉上,最後在那對起起伏伏的薔薇花上停留一瞬,手腕上被咬的那處又癢又麻。
他眼睛閉了閉,斥道:“别哭了,吵得頭疼。”
林萱被他恐吓,哭聲更大,抖了抖,又抽泣幾聲,才偷偷擡眸看他一眼,委屈道:“我沒想什麼,我是後悔不該拿那些豌豆黃跟你置氣。”
“你覺得我會信?”裴雲瑾冷笑。
“我也沒打算讓你信,是你自己非要問我。”林萱又抽搭幾聲,怯生生看他:“我小時候餓瘋了,連觀音土都吃過,那時候我便發誓,我如果還能活下來,這輩子絕對不會浪費糧食,否則天打雷劈。”
“剛才我走出去的時候,看天陰沉下來了,好像有雨落,春雨伴着雷聲是常有的事。我真的很怕打雷,也真的後悔不該浪費糧食。”她雖講得神神叨叨,表情卻很泰然,不似作僞。
裴雲瑾半信半疑,他聽說過,林萱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他十歲入京那年,恰好遇上邧帝發瘋,把她關到籠子裡,丢在冰天雪地中,他當時想救她,卻被父王阻止,父王說,隻要他再多看那女孩子一眼,她會死更凄慘。
沒想到再次見面,她沒有死,反而活得好好的,像條魚一樣滑不溜手,蹦來蹦去,無論他怎麼用力都抓不住。
他終于不再逼問,林萱松了口氣。
烏雲遮日,風吹得窗戶啪啪作響,風偶爾湧進來,再無暖意,隻帶着初春的輕寒。
林萱歪斜着坐在席子上,拈着一塊即将散掉的豌豆黃。豌豆黃又酥又軟,香濃可口,可惜容易散開,容易掉渣。
裴雲瑾冷眼看着,她不忍浪費糧食,拈着變形的豌豆黃小口小口在吃。
風沒有方向的亂吹,時而将她發髻上的粉色絲帶吹到她的唇畔,時而吹到她耳側,她耳朵白嫩到透明,像一塊又滑又嫩的年糕。
他對年糕的口感心生好奇,隻不知嘗到嘴裡,有沒有嚼頭。
這個念頭,令他神色輕松起來,不禁笑道:“給我也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