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清的認知裡,在以前的隊伍中,他永遠是那個不被需要的“影子”,是替補席上蒙塵的工具。訓練時默默跟在最後,比賽時隻有當主力扛不住壓力或者出現意外時,才會被教練不耐煩地叫上場頂替片刻。
沒有人會在意他去了哪裡,沒有人會特意尋找他,更不會有人因為他短暫的消失而流露出哪怕一絲焦急。他習慣了等待,習慣了被忽視,習慣了如同空氣般的存在。以前就算他原地消失三天,大概也隻有負責打掃的阿姨會發現訓練場少了個擦地闆的身影……僅此而已。
而現在……這群人,這群強大、驕傲、目标直指全國的白鳥澤隊員,竟然會因為他短暫的離開而擔心到這種地步?會焦急地尋找?會以為他暈倒?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了嗎?還是我其實還在迷路沒睡醒?我是來到天堂了嗎?
這份突如其來的、從未體驗過的“被等待”和“被需要”的感覺,像一道滾燙的熱流,猝不及防地沖垮了他内心那層經年累月築起的、習慣性的麻木和疏離的冰牆。
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用力地抿緊了淡色的唇,纖長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動,遮掩着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極緻的震驚、巨大的無措、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的暖意,還有更多的茫然與難以置信。
這種感覺……好奇怪……心髒跳得好快……但好像……并不讓人讨厭?雖然被一群人圍着問東問西的感覺依然讓他頭皮發麻,呼吸困難……
楚清這樣想着還用手在背後用力的捏了一下自己,原來沒有做夢啊,但是為什麼會感覺這樣的溫暖啊!
“好了好了,人平安回來就好!下次記得說一聲!”五色工沒注意到楚清内心正經曆着八級地震,見他全須全尾地站着,立刻又恢複了活力。
他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楚清還有些冰涼的手腕,力道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親昵,把他往隊伍核心區域拽,“快過來!熱身都快結束了!我們給你留了位置!”
楚清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有些踉跄地跟着走到隊伍中。他這才愕然發現,在隊伍靠中間、緊挨着大平獅音和川西太一的位置,一個空檔被明顯地、刻意地留了出來。
那個位置,并非他習慣的邊緣角落,而是屬于主力輪換的核心區域!大平獅音對他沉穩地點了點頭,眼神溫和。川西太一也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帶着“歡迎歸隊”意味的笑容。
這個特意為他保留的位置,像一個無聲卻無比清晰的宣告,宣告着他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影子,而是這支強大隊伍中,被認可、被等待的、不可或缺的一員。
……中間?給我留的?這位置壓力山大,感覺像被放在火山口上烤,社恐終極地獄啊! 雖然内心的小人已經在瘋狂尖叫着“換邊上去!”,但那股陌生的暖流卻再次洶湧地漫上心頭,帶着不可思議的力量,奇異地沖淡了社恐帶來的強烈窒息感,甚至讓冰冷的指尖都回暖了幾分。
“好了!人齊了!”鹫匠鍛治教練洪亮如鐘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力量,“列隊!準備入場!”
白鳥澤的隊伍瞬間如同精密的機器被啟動,變得整齊劃一,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楚清被五色工按在那個“專屬”的位置上,感受着左側大平獅音沉穩如山的體溫,右側川西太一溫和可靠的存在感,身後天童覺若有若無的、帶着探究卻又守護意味的氣息,以及前方牛島若利那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背影。
五色工在他稍前側方,濑見、山形、白布各司其職。他們像一堵堅不可摧的白色城牆,而他,此刻正站在這城牆之中。
“走!”随着教練一聲令下,隊伍如同白色的洪流,開始移動。
楚清幾乎是下意識地、被這股無形的、名為“團隊”的洪流裹挾着向前走去。他邁開腳步,琥珀色的眼睛不再低垂,而是努力地、帶着一絲新生的力量,直視着前方緩緩打開的、通往喧嚣戰場的體育館大門。
心髒在胸腔裡有力地、甚至有些失序地跳動着,那份陌生的、被珍視的暖意如同小小的火種,在胸膛深處搖曳生輝,尚未完全适應,卻已帶來微光。這微光混合着對及川徹那恐怖發球的緊張(以及剛才被偷拍的社死陰影),形成一種奇異而強烈的驅動力。
雙方隊員列隊,鞠躬行禮。當及川徹作為青城隊長,目光帶着審視掃過白鳥澤陣容時,他的視線在某個身影上猛地定格。那張精緻卻帶着疏離感的、讓他印象深刻的臉,那獨特的黑色狼尾發型……這不是剛才在走廊裡遇到的、被他當成可愛小粉絲還強行拍了紀念照的白鳥澤隊員嗎?!
及川徹臉上那完美的、遊刃有餘的隊長笑容瞬間僵了一下,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錯愕和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擡起手,用手指了指楚清的方向,又指了指白鳥澤胸前的校徽,用口型無聲地、誇張地質問:“你???是白鳥澤排球社的?!” 那表情仿佛在說:我的粉絲怎麼跑到敵軍陣營去了?!
楚清被及川徹那直勾勾的、充滿戲劇性的目光鎖定,瞬間想起剛才走廊裡那場荒誕的“粉絲見面會”,琥珀色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濃重的尴尬和羞惱,白皙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绯紅。
他迅速而僵硬地移開了視線,下颌線微微繃緊,假裝對方是空氣。看什麼看!拍錯人很光榮嗎?!再看收你肖像使用費了!不要再看了!
及川徹這過于明顯的異樣,瞬間被如同雷達般敏銳的天童覺精準捕捉到了。
天童立刻咧開一個燦爛到晃眼的、帶着唯恐天下不亂意味的笑容,異色瞳閃爍着狡黠興奮的光芒,故意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及川和附近雙方隊員都聽得清清楚楚的音量說道:“哎呀呀~及川君,你的目光好像黏在我們家小楚清身上了呢?這麼‘關注’他呀?”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帶着點炫耀自家寶貝般的得意,“不過,收起你那些奇怪的想法哦,他可不是什麼你能夠輕視的人啊~” 天童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神秘兮兮,充滿暗示,“他可是我們白鳥澤精心準備、深藏不露的……‘秘密武器’啊!小心點哦,及川君~”
“秘密武器?”及川徹迅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天童那明顯帶着挑釁和炫耀的話,再看楚清那清瘦得仿佛一陣風能吹走的身闆、那副快要把自己藏在其他人身後的表情,臉上立刻重新挂起他那招牌的、帶着點輕蔑的自信笑容,聲音也恢複了平時那種華麗又欠揍的腔調。
他上下打量着楚清,仿佛在評估一件華而不實的裝飾品:“哈?就他?看起來弱不禁風,這能當什麼武器?給對手增加觀賞性嗎?而且,你們家的‘武器’好像快要害怕死了哦(⊙o⊙)。”
及川徹攤了攤手,語氣充滿調侃和不信,“你們白鳥澤是實在找不到能上場的人了嗎?要靠‘顔值’來撐場面?” 他顯然把天童的話當成了拙劣的煙霧彈,或者認定楚清隻是個湊數的吉祥物。
楚清:“……” 弱不禁風?花瓶?靠顔值撐場面?呵……很好,大王,你成功地點燃了我的引信(的怒火)。
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那點尴尬和羞惱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幹柴,瞬間被冰冷而熾烈的戰意吞噬、點燃。
新仇(強制拍照)舊恨(發球陰影)加上此刻赤裸裸的輕視,buff瞬間疊滿!楚清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麻,一股前所未有的、想要在球場上将對方狠狠擊潰的沖動,如同蘇醒的火山岩漿般奔湧而出!
就算是泥人也是會生氣的!ε=( o`ω′)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