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年的盛夏,烈日炙烤着郾城大地,熱浪裹挾着沙塵如黃龍般翻湧。金兀術的三萬"鐵浮屠"重甲騎兵在城外列陣,人馬皆披精鐵打造的連環鎖子甲,隻露出如鷹隼般兇狠的雙眼與纖細的馬腿。陽光傾瀉而下,整片鐵甲陣列泛着森冷的金屬光澤,馬蹄踩踏地面的震動如悶雷般傳來,讓遠處觀戰的百姓牙齒打顫,連城牆的磚石都在微微震顫。金兀術身披鑲金獸面戰甲,手持寒光凜冽的狼牙棒,在陣前緩緩巡視,鐵甲相撞發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嶽飛,今日就讓你見識大金鐵騎的真正威力!"
中軍帳内,氣氛凝重如鉛。牛皮地圖上,用細沙堆砌出起伏的地形,代表金兵的黑旗密密麻麻插滿郾城外圍,如同一群等待撲食的惡狼。嶽飛将一碗涼茶狠狠潑在沙盤上,水漬蜿蜒如河,在炙熱的空氣中迅速蒸發:"鐵浮屠雖悍,卻有緻命弱點——馬腿無甲,且沖鋒時難以轉向。"話音未落,他突然抽出腰間佩劍,寒光閃過,案幾木屑紛飛,驚得帳中衆人瞳孔驟縮:"傳令下去:步兵持麻紮刀、大斧,待敵軍逼近,專砍馬腿!"參謀小心翼翼地低聲提醒:"元帥,前日軍糧調撥延遲了三成......"嶽飛的劍刃在燭火下微微發顫,卻斬釘截鐵:"此戰若勝,糧草困局自解!"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急促淩亂的腳步聲,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嶽雲渾身浴血闖了進來,他的戰甲裂痕處滲出鮮血,混合着汗水與塵土,在銀甲上凝結成暗紅色的痂。那是前日偵查時與金兵遭遇留下的傷口,此刻還在隐隐作痛。"父親,金兵陣型已探明!"少年的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興奮與顫抖。嶽飛凝視着兒子稚嫩卻堅毅的臉龐,被陽光曬得黝黑的皮膚上布滿灰塵,睫毛上還沾着幹涸的血迹,想起臨行前李娃将護膝塞進嶽雲行囊時紅了的眼眶,喉間不禁泛起酸澀。但此刻,他唯有将牽挂化作嚴厲的命令:"你率八百背嵬軍,待敵軍陣腳大亂,即刻沖鋒!"說罷,又補上一句:"務必小心,不可莽撞!"
郾城城頭,擠滿了踮着腳尖張望的百姓。白發老妪顫巍巍地将剛蒸好的饅頭塞進士兵懷裡,聲音哽咽:"趁熱吃,吃飽了好打金賊!"城中鐵匠鋪内,爐火熊熊,映紅了整片街巷。年輕鐵匠王二掄圓大錘,火星如流星般濺在他黝黑的皮膚上,留下一個個細小的燙痕:"俺這把□□淬火七次,定能削斷金狗的馬腿!"鐵錘與鐵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夾雜着此起彼伏的民謠,蒼涼的歌聲在街巷間回蕩,為這場大戰增添幾分悲壯的豪情。
而在臨安城的相府内,卻是另一番景象。秦桧坐在書房中,把玩着金使送來的密信,信上"若阻嶽飛北伐,願獻歲币加倍"的字迹在燭火下被映得扭曲變形。他陰鸷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招來親信耳語:"去散布謠言,就說嶽雲私吞戰利品,意圖謀反......再買通幾個禦史,讓他們在朝堂上彈劾嶽飛擁兵自重。"親信領命而去,秦桧望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手中的翡翠扳指在燭光下泛着幽光。
正午時分,戰鼓如雷,劃破天際。金兀術的令旗猛然揮下,鐵浮屠開始緩緩移動,馬蹄聲由遠及近,化作令人窒息的悶響,仿佛大地都在顫抖。嶽家軍的步兵方陣卻紋絲不動,麻布包裹的刀刃在陽光下泛着冷光,士兵們屏息凝神,等待着最佳時機。當鐵浮屠進入百步之内,嶽飛突然摘下頭盔,高聲下令:"放箭!"千餘張神臂弓同時震顫,箭矢如飛蝗般射向敵陣,卻如撞在銅牆鐵壁上,紛紛彈落。
"果然如此。"嶽飛神色未變,擡手示意。前排步兵突然伏地前行,如黑色的毒蛇般悄無聲息地逼近。待鐵浮屠的鐵蹄近在咫尺,他們猛然暴起,麻紮刀狠狠砍向馬腿,大斧劈開鐵甲縫隙。戰馬的慘叫聲中,失去平衡的鐵騎轟然倒地,将後方騎兵的陣型撞得大亂。金兀術見狀,目眦欲裂,聲嘶力竭地喊道:"變陣!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