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無倫次,巨大的雷聲恰在此時炸響!
“轟隆——!!!”
仿佛就在頭頂炸開,整個老舊的屋架都随之震動了一下,灰塵簌簌落下。
“啊——!”
蕭霁發出一聲短促的、被掐斷般的驚叫,整個人猛地一縮,像受驚的幼獸般向後踉跄一步,差點摔倒!他手中的盲杖“哐當”一聲脫手掉在濕漉漉的地闆上。他徒勞地揮舞着手臂,試圖抓住什麼支撐,臉上血色盡褪,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驚恐。
看着眼前這個狼狽不堪、被雷聲吓得魂飛魄散、甚至忘了撿起他賴以行動的盲杖的年輕男人,白天那個刻薄冰冷的形象瞬間崩塌。一股強烈的荒謬感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憐憫?在我心底升起。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帶着一種連自己都未察覺的輕快調侃:
“不是吧,蕭少爺?”我微微傾身,靠近他一點,聲音不大,但在雷聲的間隙裡足夠清晰,“您都二十歲的人了,還怕打雷啊?”
這句話像一根針,瞬間刺破了他被恐懼籠罩的脆弱外殼。
蕭霁摸索的動作猛地僵住了。那張慘白的、被雨水和恐懼浸透的臉上,所有的脆弱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狠狠戳中痛處、混合着巨大羞恥和憤怒的暴烈情緒!
“你……!”
他猛地擡起頭,空洞的眼睛死死“盯”向我聲音的方向,仿佛要用那無光的視線将我刺穿。蒼白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耳根。薄唇劇烈地顫抖着,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是一種被徹底看穿、剝光了所有僞裝後,赤裸裸的難堪和暴怒。
他猛地彎腰,雙手在地上胡亂地摸索着,動作倉皇而狼狽,終于一把抓住了掉落的盲杖。冰冷的金屬杖柄被他死死攥住,指節捏得咯咯作響。
“閉嘴!”他終于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着一種受傷野獸般的兇狠,“不準笑!不準……不準看我!”
他像被火燙到一樣,猛地轉身,拄着盲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頭也不回地沖進了門外瓢潑的大雨和震耳欲聾的雷聲之中,瞬間就被濃重的黑暗和雨幕吞噬。
“喂!傘!你……”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但他消失得太快了。
冰冷的雨點被風吹進來,打在我的臉上。我站在門口,看着空蕩蕩、隻有風雨肆虐的走廊,耳邊還回響着他最後那句帶着哭腔般的嘶吼。
“不準笑!不準……不準看我!”
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剛才那股調侃的輕快感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滋味。
他真的……很怕。怕到丢盔棄甲,怕到方寸大亂。那聲驚叫裡的恐懼,是裝不出來的。
可我的那句無心調侃,好像……真的傷到他了?傷到了他那層用刻薄和陰郁精心包裹起來的、極其脆弱的自尊?
雨還在瘋狂地下着,雷聲在遠處的雲層裡沉悶地滾動。我默默關上門,将那冰冷的風雨隔絕在外。背靠着門闆,剛才他驚恐失措的樣子和他最後那羞憤欲絕的嘶吼,反複在我腦海裡交織。
也許,這個住在豪華孤島上的盲眼少爺,并不隻有刻薄和冰冷這一面?那層堅冰之下,似乎藏着一些……更複雜、也更脆弱的東西。
這個念頭,讓我心頭那點沉甸甸的滋味,變得有些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