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它本來也不會說話。
紀瑩看了看黑爪妖怪,後者好奇問道:“你還帶了隻狗來?”
見它并無異色,紀瑩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黑爪妖怪提醒道:“記得讓它離郎主和夫人遠一點,他們都不喜歡狗。”
紀瑩點了點頭,老鼠和貓都不喜歡狗,倒也不奇怪。
萬貫用嘴咬住紀瑩衣袍一角,往東北方向拽了拽。
紀瑩擡眼看去,隻見那頭種了一叢翠竹,一根绯色綢帶在其中若隐若現,面料材質均與衛暻今日穿着一緻。
心中有所了悟,當是衛黑獺在外面撞上了貓妖,情急之下溜進了園子,發現自己身邊也跟着妖怪,不敢上前相認。
紀瑩故意提高了音量,對黑爪妖怪說道:“我們快些走吧,早些找到那鄭舉,若她真的還沒制好酒,也還來得及想想辦法。”
“也是。”
黑爪妖怪不疑有他,快步在前方帶路。
紀瑩拍了拍萬貫狗頭,向着翠竹抛了個跟上的眼神,轉頭跟上了黑爪妖怪。
起先身後還沒動靜,又走出數十步,果然有道蹑手蹑腳的身影在餘光中出現。
紀瑩一邊要提防被黑爪妖怪發現,一邊還要在看到衛暻鬼鬼祟祟的動作時忍住不笑,等走到專門用來制酒的廂房門口,身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廂房被一把大鐵鎖鎖住,兩邊窗戶上還貼着寫有“閉”字的符紙,黑爪妖怪走到其中一扇窗戶前,撕下符紙,對裡喊道:“鄭舉,我們來取凝露漿。”
紀瑩飄在一旁,餘光瞥見衛暻抱着一塊大石頭,輕手輕腳走過來。
黑爪妖怪渾然未覺,還在對着窗戶裡不耐煩地喊着:“鄭舉,今日夫人上門,若無好酒,仔細郎主揭了你的皮!”
窗戶裡靜悄悄的,仿佛沒人似的,紀瑩從窗口望進去,目光所及隻有一些陶罐碎片,隐隐散發出酒味。
衛暻踱步到了黑爪妖怪身後,深吸一口氣,吃力地舉起大石頭,就要往妖怪頭上砸去。
“人,”黑爪妖怪的灰褐色尾巴倏地擡起,一把卷住了衛暻手腕,這妖怪扭過頭,面無表情地說,“總算逮到你了。”
手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衛暻大驚失色,舉着石頭砸也不是,丢開也不是,兩腿一軟,嘴裡不禁飛快說道:“大,大王饒命啊!”
識時務者為俊傑,說的就是他衛黑獺。
明明跪的是衛暻,紀瑩卻覺得丢臉的是她。
她樂安公主的手下,怎麼能這麼孬。
紀瑩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衛暻,後者瑟瑟發抖,卻一眼都沒看她,好像要和她撇清關系一般。
黑爪妖怪也就沒有看出他與紀瑩有何關系,還在那用前輩的語氣解釋道:“剛出庖房我便聞到一股生人的氣息,想是有小賊混進園子,還當是哪來的大膽狂徒,誰想隻是個沒用的軟腳蝦。”
它說着,一爪拍向衛暻手中的大石頭,石頭猛地一震,崩裂成數塊,有一塊還砸到了他自己的腳趾。
“嗷。”衛暻條件反射地翹起腳,原地亂蹦,眼淚都下來了。
可饒是如此,他也沒向紀瑩求助。
紀瑩的怒火被稍稍撫平了,衛黑獺雖然沒用又膽小,卻還算忠心。
她卻不知,衛暻心中想着,公主再厲害,雙拳也難敵四手,現在都陷在妖怪窩裡了,能保一個是一個吧。
反正他死了,也不過是變成一隻鬼。
黑爪妖怪用尾巴死死抓住衛暻,黑色尖爪在他漂亮的臉蛋上劃拉,笑着說道:“你說,我是把你帶去郎主那兒,還是直接拉回庖房,挖心剖肝,給大夥兒加個餐呢?”
衛暻聽得渾身都涼透了,心裡直呼吾命休矣,紀瑩卻注意到,這妖怪的眼睛正滴溜溜轉着,時不時往窗戶裡看。
這是在用激将法,逼鄭舉露面?
紀瑩腦中剛冒出這個念頭,廂房裡就傳出了動靜。
“你們又要禍害誰?”
一個身穿青半臂、藍绫衫的蒼白女子,從黑暗中走出,面容冷肅,眼神淩厲。
黑爪妖怪把衛暻丢到一旁,扭頭調笑道:“總算肯出來了,鄭娘子,你的酒呢?”
鄭舉神色厭惡地說:“我甯死也不給仇人釀酒。”
黑爪妖怪歎了口氣:“鄭娘子,你怎麼還沒想通,郎主隻不過吃了你兩個下人,對你還是以禮相待的呀。況且,是那錢禦史把你們送給了郎主,鄭娘子要恨,也該恨那錢禦史才對。”
這下就對上了,一旁的紀瑩心想,難怪阿來婆說鄭舉進了禦史府便沒出來,現在人卻在這老鼠窩裡。
“你吃過人麼?”紀瑩開口問道,目光望着黑爪妖怪。
後者疑惑地回望過來,不知為何竟一陣心驚肉跳,後頸汗毛都豎了起來:“吃、吃過又如何?”
紀瑩掌心已扣住一根玄鐵長釘,正是那件遇到黑狼時,她猶豫着要不要用的法寶。
既然已經知道這座妖魔窟禍害過百姓,她這位國朝公主自然要為民除害。
至于錢禦史與她死因有何關系,抓回去慢慢審也便是了。
發現公主要動手了,衛暻很有狗腿子意識地爬起身,挺起胸膛。
“妖怪!你可知在你面前的便是故渤國樂安公主、神鸮天女、圓妙觀主人,還不速速如實交代!”
皇帝極為寵愛樂安公主,在她身故之後,不光給她加了封号,還将她封為天女,賜給她一座道觀。
紀瑩以為衛暻是個不學無術的草包,沒想到他把這些封号都記了下來,不免看了他一眼。
黑爪妖怪惶恐了一陣,撓了撓頭,往紀瑩身後望去:“那……其他兩人在哪呢?”
衛暻:“……”
紀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