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突,咚咚的心跳聲震得耳膜微痛,衛暻慌忙轉頭,找了一圈,哪裡都不見紀瑩身影,臉一下白了。
他不好直接喊公主,隻能扭頭去問李巍:“你有沒有覺得不太對勁?”
李巍竟已抽出了橫刀,面色亦十分冷峻:“恐怕有髒東西過來了。”
說話間,跟在二人身後的金吾衛擡起頭,手臂僵直,眼神木讷,好似被操控的傀儡,不約而同地拔.出了腰間橫刀。
衛暻聽到聲音回頭,一道雪亮刀光迎面而來,映出他陡然放大的瞳孔。
……
紀瑩面前飛來了一隻烏鴉,文首、白喙、赤足,在半空中口吐人言:“我的主人花紅讓我來示警,公主殿下小心紀符,他好像被什麼厲害的妖物奪舍了。”
紀瑩看了眼對面頂着紀符面孔、展開雪白雙翅的人影,微笑道:“這提醒來得太及時了。”
烏鴉聽不出陰陽怪氣和真心誇贊的區别,客客氣氣地說了聲:“不用謝。”
紀瑩:“……”
“紀符”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一幕:“花紅果然和外人勾結到了一起,梁王信了她的鬼話,我卻不是那麼好騙的。”
紀瑩垂在身側的手取出了滅魂釘,好奇問道:“你是何人?”
神通如此了得,她隻是眨了眨眼,就被轉移到了這片山林中。
“我是鶴女,應該算他生母。”“紀符”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臉,身後羽翼扇動,面龐變得更加柔和,頸項修長,肌膚如玉,原來是一隻原形為鶴的妖怪,“我生下他後,就被梁王封印在了他體内,梁王說唯有如此,方能護他一世周全。過去這二十年,我每日都在他體内,看着他長大,眼中所見,耳中聽聞,口中所嘗,皆由他定。”
紀瑩原本全神戒備,聽到這裡不由發怒:“豈有此理,所以你這二十年,一直不得自由?”
鶴女說:“直到他前兩日被你重傷,我才得以重見天日。”
紀瑩冷笑一聲,暗道這梁王如此行徑,真是壞她紀氏名聲,遲早找他算賬,擡眼見鶴女神色平靜,并無恨意,卻又一副将要動手的模樣,便問:“即便他如此對你,你還是要替他報仇嗎?”
鶴女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起了往事:“二十年前,我重傷不治,梁王用自己的血救了我一命,我隻好報恩。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三年前,紀符亦救下一頭狼妖,脅迫其同胞兄長報答這份恩情。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花紅得知此事,把這件事攬了過去,狼妖黎滄不願妹妹也淪為奴仆,把她送去了亂葬崗,看着她被銜蟬帶走才離開。”
烏鴉聽到主人名字,飛落在紀瑩肩頭,專心聽了起來。
“花紅不識字,被紀符哄騙着簽了一份生死契,但凡他受傷生病,花紅都要承擔一份痛苦,紀符若是身死,花紅更會魂飛魄散。”鶴女說,“若不是我在他體内,他中滅魂釘那日,花紅便該死了。”
紀瑩耐心聽她說完,見她周身祥雲缭繞,氣勢攀升,默默握緊了手心的滅魂釘。
“公主殿下,梁王将我封印這二十年,令我與此子結下了無法割斷的塵緣,我雖将之視為囚籠,卻不得不承擔一份寄居他人身體的因果,今日為斬斷這份因果,隻能與你為敵。”
鶴女說罷,引吭長鳴,四面八方飛來無數白鶴,将二人團團圍住,若不細察其中殺意,倒像世外高人在此宴聚踏青。
紀瑩隻是眨了眨眼,鶴女便從人形變作了白鶴,融入了鶴群之中,再也無法分清了。
她聽到耳邊響起一聲承諾:“若公主殿下能束手就擒,我願送你去忘川轉世。”
無數白鶴目光冰冷,瞳孔中倒映着一個又一個紀瑩。
這些倒影沉思片刻,同時笑了笑,仿佛沒有察覺自己的險境:“若有别的辦法,能幫你斬斷因果呢?”
五色祥雲覆地,無數白鶴鳴舞,紀瑩立于鶴群中央,臉頰已被興起的疾風刮出一道血痕,身形卻巋然不動。
誰又能想到,她壓根還沒想出什麼辦法,隻不過在施以緩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