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寺内,紀雲正跪在佛前祈福。
大殿内早已清了場,四周寂靜無聲,燈燭點得通明,香煙缭繞。
“若世上果真有佛,信女情願堕入十八層地獄,隻求與吾妹懸黎再見一面。”
眉眼低垂的公主在心中默念,一遍遍祈求神佛。
紀瑩字懸黎,瑩為玉色,懸黎為古之美玉。
她想不通,她的妹妹從出生起便是一切美好的寄托,怎會有人忍心加害她?
更令她心驚的是,此事竟仿佛與皇帝、貴妃也有關系。
隐約查到一鱗半爪的紀雲無法再求助帝妃,隻能自己尋人查探。
得知紀瑩身中三種劇毒,她心裡的震驚與憤怒已經無法用言語描述,枯坐一夜後,眼淚幹涸,所有憤恨都化作了無邊業火。
她的妹妹,三歲便在惡犬面前張開雙臂保護她,五歲能拉弓,七歲開始學騎射,十四歲單人匹馬虎口奪人,把那放惡虎于莊園中追逐奴婢的纨绔吊死在他家門口。
惡人不敢撄其鋒芒,便使出此等卑劣手段。
紀雲甯願自己也化身惡鬼,寝其皮,啖其肉。
佛經裡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的祈禱注定不會得到回應,一炷香後,紀雲起身,心底的業火非但沒有被佛法洗滌,反而愈燒愈旺。
金身佛像在她身後凝望着她,慈悲的面孔流下一行清淚。
“樂安公主還是死得晚了。”
紀雲行至禅房附近時,忽然聽到菩提樹後傳來一聲抱怨。
她身側的婢女面色一變,當即便要上前斥責。
她卻伸手攔住,搖了搖頭,凝神聽了下去。
“那梁王世子真敢給公主下毒?那可真是為民除害了啊。”
“反正梁王府已經被封起來了,若是此事為真,即便梁王是陛下的親兄弟,隻怕也難逃天子之怒。”
“隻是不知,世子與樂安公主有何仇怨,竟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聽說早年世子在宮裡遇見樂安公主,隻因言語中有幾分不恭敬,便差點丢了世子之位……”
“啧,不愧是她,咎由自……”
“咎由自取”四字還未說完,便因菩提樹後走出的人影扼死在喉嚨口。
衆人先是看到紀雲模樣裝扮,又見她身後護衛婢女,哪還不知她的身份,嘩啦啦跪了一地,一個個抖若篩糠。
紀雲目光掃過,一群不學無術的膏粱纨绔,難怪也隻能道聽途說,半天也沒說出點有用的東西。
她心裡歎了口氣,想想也是,那些謀害妹妹的人,哪可能這麼輕易露出馬腳。
“指斥貴主,妄議诽謗,杖一百。”
她說完,自有護衛上前,捂住想要求饒的人,把人拖走行刑。
一聲聲沉重的脊杖聲在本該清淨的佛門中響起,住持匆匆趕來,正欲求情,卻聽真定公主茫然問道:“大師,若我作惡多端,是否真會被佛祖貶為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