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沒怎麼覺得天氣炎熱的，申屠真這麼一坐下，海水立刻覺得自己身上汗如雨下起來。

救命！你的阿乾在前面啊……怎麼坐到我這兒來了？？

池野身體微微後仰，靠在供教師書寫的魔力黑闆上，深色牛仔褲包裹的腿慵懶地交疊，似乎也在顯示着主人的好心情。

男人微微昂着下巴，目光卻沒有和他們對視，有一搭沒一搭地講：“魔法戰鬥學，說白了就是打架。魔法師就用魔力和道具打，魔武士就用身子骨和兵器打，雙修師就是見招拆招，逮住什麼就用什麼來打。”

池野又有意無意地補充了一句：“至于廢物……在戰場上就隻能挨打。”

海水：“……”

哈哈，我假裝聽不到哦。

池野突然話鋒一轉：“我是個紅點城土生土長的賤民。沒什麼别的能耐，就會一點打架的本事。各位少爺小姐，都是身出名門的人中龍鳳，對魔法懂的肯定比我多，我也教不了你們什麼。”

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實踐出真知。大家互相打一打架，水平自然就上來了。”

海水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非常不好。

果然下一步就聽見池野說：“小隊一共五個人，兩兩分組正好剩一個……我們小隊是不是隻有一位女同學？”

這一瞬間，海水真的很想從褲子裡掏出個什麼東西來。

她艱難地開口：“……是我。但是，其實，我和男生一樣雄壯的……”

海水深吸口氣，猛地從被子團中伸出胳膊來。白色T恤下，一截贅肉輕顫的小臂連同手肘亮出相來，粗也沒比身邊的萬百壯碩，細也不如另一邊的申屠真緊實。

池野：“……”

男人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看過海小姐雄壯的體魄，我覺得還是和老師一起特訓比較好。”

……跟你一起特訓，不會把我硬生生訓死吧？！

海水剛要站起來垂死掙紮一下，卻因為起身太猛、棉被又太重，差點跌了個趔趄。萬百連忙伸出手要扶，卻有人動作更快，利落地一拉一拽，将人穩穩地扶住站穩。

申屠真見海水站好，這才收回手來，轉而與池野直視，目光中帶着些警告的意味：“池老師，我提議，戰鬥訓練應當尊重學生意願，自由組隊。”

池野眼神玩味：“尊重意願？……好啊。”

男人索性蹲下身子，直接坐在了教師站着的台面階邊，像坐在大路邊上一樣随便。他兩腿分開，大剌剌地盤起兩截腳踝，單手支在膝蓋内側撐着腦袋：“那就麻煩申屠同學給我講講，在紅點城的時候你是怎麼‘尊重意願’，讓手無縛雞之力的殘廢們送死的？”

氣氛陷入沉寂。

憑借近日來的了解，海水覺得申屠真不像是那種會逼迫别人去做什麼的人。但池野的神态又太誠懇，不似胡編亂造的無中生有。

男人眼角微微下垂，偏偏瞳仁睜得圓溜溜，那抹執拗順着眉頭滑到中分兩邊的劉海裡，被淩厲的骨相襯成癫狂，又被細碎的弧度拉扯，若隐若現地透出脆弱。

他好像在認真地等一個答案。

海水明顯看到申屠真面色一變。但很快男生調整了下呼吸，氣息平穩，并沒有慌亂或者心虛。

他回應的話擲地有聲：“軍人，應該堅持自己的信仰，無畏強敵，戰至最後。我不認為那是一種‘送死’，池——老師，我說過很多遍了，你的兄弟們也沒有那樣覺得。”

原來兩人之間還有這麼一回事呢……雖然還聽不太懂，但似乎并不是什麼小事。

池野就那麼看着他，表情保持了很久，突然又笑開了。

雖然嘴角上揚，但海水能感覺到，他根本沒把申屠真的話聽進去。

……我的媽呀，這人真的好像那種軟硬不吃的變态啊！！

卻聽池野突然又松了口：“‘尊重意願’，自由組隊，可以。那我就提一個小要求：實力最差的人剩下來，我來帶。這樣總行了吧？”

海水：“……”

呃，誰是這個小隊裡實力最弱的，這還用比嗎？

男人樣子很無辜：“讓女孩子剩下，你們覺得我歧視性别；現在我尊重你們，自由搭配，希望你們也尊重一下我的教學秩序。實力墊底的同學必然和其他人存在一定的差距，你們還是學生，下手掌握不好分寸，我怕訓練起來出什麼意外。”

池野雙手交叉，笑得有點陰狠：“跟老師一組，老師會好好照顧這位同學的哦。”

海水：“……”

快别照顧了，不照顧她還能多活兩天……

那句話怎麼說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池野真的是鐵了心要針對她。

海水的神色逐漸冷靜下來。攤上這麼一個處處刁難的老師，是她的不幸，但也未必就不是她的機緣。

認清了刀劍無眼這個現實，海水索性也把裹緊了的被子拆掉脫開。池野要是真想怎麼折磨她，被子估計也擋不住什麼傷害。

她深吸口氣，清了清嗓子：“……我就是實力最差的。池老師，我不想拖大家的後腿，我願意和你一隊。”

池野眼見陽光給女生微卷的發絲鑲上了一層金邊。久曬過後的海面，氤氲點點餘溫，曲線柔滑起伏，是引人注目而不自知的海浪。

不是很漂亮，但是很勇敢。

他突然想抽一根薄荷爆珠的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