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嘴，又抿起了唇，半天才哼唧出了一聲，說不好是“哦”還是“嗯”。

……像個傻子。

不過，真下定決心要做什麼事的時候，海水也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她急匆匆地走到鏡子前，比試着哪一頂帽子遮油頭遮得更好看，嘴巴也沒閑着：“你那裡肯定沒有藥劑吧？我路上買一點好了。雖然我就是能治療你的光系魔法師，但我的魔力你懂的哦。”

池野：“……”

男人艱難地從這堆搞笑的話中扒拉出來了一點關心。

池野如海水所願地有話直說：“你不能治療我，但你能治我。”

海水：“……”

救命，這句話又土又尬，可莫名還讓她有點羞恥的心動感。

……煩死老王八蛋了！就會說白爛的土味情話！

海水憋了半天：“……反正，你等着吧！海大夫馬上就到！使命必達！”

池野低低笑了一聲：“嗯。”

那尾音通過空間魔法傳輸過來，沙啞又撩人。

此時已近傍晚，海水大緻收拾了下東西，就準備出發了。

她下樓走到大廳時，正好看見樂神望站在廚房裡，不知鼓搗着什麼。

海水印象裡還沒見過小樂下廚的樣子。她好奇地探頭看去，樂神望正好回過頭來，有些訝然：“……小水？要出門嗎？”

海水點頭：“出去一下，吃個晚飯。你在做飯嗎？”

樂神望笑了笑：“談不上是做飯，這幾天吃得太膩了，我買點蔬菜回來拌個沙拉。你要吃一點嗎？”

海水趕緊搖搖頭：“我不愛吃沙拉，再說還得給晚飯留肚子呢。小樂，你的下午茶吃的真晚呀！”

樂神望：“那個，這是我的晚飯……”

海水：“……”

她下次再也不沒話硬聊了！真是自取其辱……

樂神望打量着面前的少女。氈帽嚴嚴實實地遮住了頭頂，一反常态，隻留還算蓬松的發尾，短短的，像一叢小草。臉蛋也幹幹淨淨、不複偶爾在客廳碰見會瞥到的油光。身後還背了個書包，樣子是少見的青春活力。

……怪了，她平時上課都不背包的。

樂神望回過身，開始往碗裡倒油醋汁，随口一問：“和誰吃飯去呀？”

有侃公主之事的前車之鑒在，隻要不是什麼特别私密的事，海水都不太想瞞着小樂。

況且，自己沒什麼經驗，是個隻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的。有關暧昧的事，她也想像小說電視劇裡那樣，找個身邊的好朋友取取經。

加上小樂也的确是她信任的朋友、想要傾訴的對象，海水便也沒什麼顧忌，悄聲說：“我去找池老師……他不太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我去看看他。”

縱然如樂神望的七竅玲珑心，也沒能從這句隐晦的話裡聽出什麼門道。怪就怪海水說的太自然了，樂神望甚至還有點關切：“池老師生病了？我才知道……你是要去探望嗎？”

男生飛快地用水球術滌淨了雙手：“那我也一起去吧？買點鮮花水果之類的。萬百好像晚上也沒事，要叫他嗎？他最尊重老師了，上回還給他的主修課老師送了一堆黑尼爾的果脯，壘起來像座小山。”

海水：“……”

不是，不是那個探望的意思了啦！

少女忸忸怩怩：“那個，池野吧……就，我一個人去看他就好了。”

她又飛快地補充：“他下學期就不當老師了。我就告訴了你一個人！小樂，要保密哦！”

隻有海水一個人去的探望，自然就不是什麼學生關心老師了，更像一場幽會。

而保密也當然不是隻指對池野離職這件事的保密——池野因為什麼不想再做教官？

這回，聰明的男生當然是一個額外意思都不落下地理解透了。

樂神望的反應其實并不如他内心設想般平淡。但無論心裡怎麼想，樂神望都是個肢體表情條件反射快過腦袋的人。男生的臉上一副驚訝中混雜着八卦兮兮的表情：“不是吧！小水，你和池老師……哇！”

海水自己縮成了一隻鹌鹑，用手指戳了戳小樂的肩膀：“哎呀，就是，我對他的感覺不太一樣！然後他可能也……反正，不要說出去哦！”

聽着海水語無倫次的話，樂神望點頭如小雞啄米：“當然不會！我隻是覺得消息來得有點突然。你們倆之前一點苗頭都沒有！我完全沒看出來……”

樂神望講話口型很誇張，語調卻輕快地玩笑着：“之前小水還說最喜歡我了，結果扭頭就跟别人好了！真是重色輕友！”

這一瞬間，海水突然覺得，能被朋友打趣“重色輕友”，大概也是一種甜蜜的幸福。

被小樂無孔不入的打探和啧啧聲包圍，大笨鵝招架不住，匆匆解釋了兩嗓子便落荒而逃，留了句“回來再說”，一溜煙跑沒了影，比遲到的時候沖進教室的速度還快。

樂神望盯着她離開的玄關處，一時有些怔愣。

夕陽透過大開的門縫篩落進來，随着大門閉合愈發狹窄，像井底之蛙癡望着的天空，随着日升日落由亮到暗，最終歸于虛無。

一直以來都最喜歡自己的小水，有了更喜歡的人。這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她還過來羞赧地跟他分享這件事。

……算了，明明他對海水根本沒有什麼旖旎的念頭，難道還非要人家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行嗎？

樂神望失笑地搖搖頭，嘲笑着自己的貪得無厭。

他想回身去端沙拉碗，誰知手腕一抖，碰倒了佐料用的油醋汁，灑了滿地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