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城默默看着眼神交彙的二人,說:“……你醒了,我去叫須來病他們過來。”
池野深吸口氣:“……枭族長,稍等。”
這人,難道就看不出他們兩個有些悄悄話想說嗎!!
枭城認真地糾正他:“我已經不是族長了。”
池野:“……”
誰問他了!誰在乎啊!!
海水直截了當道:“老鷹大叔,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嗎?我有話想跟池老師說,等我們說完,你再去叫他們。”
枭城池野都怔了下。聽聞此話,池野不由得微微翹起嘴角,又在品味着海水的稱呼時凝固了笑容。
什麼“老鷹大叔”?聽起來怎麼那麼親密?
枭城點頭,不再說話,轉身出去,還關好了房門。
池野越想越覺得那稱呼刺耳,看着枭城乖乖聽海水話的背影,怎麼瞧都不順眼。
他剛想跟海水說些什麼,一望見她鮮活的神态,又講不出任何話來。
……她能這樣俏生生地看着自己,歪着頭,眼睛一眨一眨的,真好。
池野突然想到了什麼,從空間道具中拿出了一頂貝雷帽,變戲法似的。他整理好被壓扁了的帽檐,将帽子溫柔地戴在了海水頭上。
海水雖不解這動作,卻也為他的手擦過自己耳畔而心跳加速,幹巴巴地問:“……幹,幹嘛呀?”
池野說:“你躺了這麼久,頭也油了。一會兒他們都來看你,我怕你不好意思。”
海水:“……”
這下她才是真不好意思了。
女孩臉紅得像猴屁股:“……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躺着的時候大家不是也随便看我嘛!再說,我都要死了,我昏迷着,我也沒法洗嘛……肯定會油的呀,我是人!又不是——”
“——我知道。我隻是怕你狼狽。”
池野又伸出手,将她不那麼清爽的發絲别在帽子裡,動作細緻。海水覺得自己頭發髒,不想讓他碰,男人卻沒有一點嫌棄,還是用手仔細捋着,直到碎發都被收起來,女孩變成了一朵清爽利落的蘑菇。
池野順勢撫上她臉上的傷疤,眼圈發紅。
他沉聲道:“對不起,你受苦了。”
池野為自己和達城一行的所有反常舉動向她道歉:“還記得之前跟章四對峙的時候嗎?我說,我被騙了。《芝士報》的負責人聯系過我,我本以為他就是個學生組織的頭目,現在看來,很有可能是屍族的護法之一。他威脅我,要在你與和達城所有人之間,二選一。我……”
海水臉還燙着呢,腦子卻不糊塗,打斷他:“你沒有選我是對的。那麼多人!一整座城呢!開玩笑,你要是選我,我才會恨死你。”
“——我知道。你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你的選擇。因為選擇了和達城,我沒臉見你,所以才和你保持距離,可我沒想惹你這樣傷心,也沒想到你會去犧牲自己……”
池野猛地抱住了她,用力把她擁在懷中:“我遠沒有自己想象中偉大。海水,我後悔了。從看到句翎把遊絲逼在你脖子上的時候,我就後悔了。至少我該問問你的,至少,在和達城的時候,我應該緊緊地陪在你身邊,而不是讓你一個人面對,一個人做決定,一個人……去犧牲……”
海水感覺自己的肩頭被什麼東西打濕了。淚水滲進了病号服的布料,她感受着那潮濕,也覺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是我做的決定,你道什麼歉呀?說這種話,我都想哭了……老王八蛋!就會惹我哭!”
男人不說話,隻是保持着這個姿勢,肩膀微微聳動,情緒難平。
他哽咽着說:“你還活着,真好。隻有你活着,我才覺得,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
海水是個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輕的人。她沒那麼激動,隻是吸了吸鼻子:“好啦!我這不是好好的活着呢嘛。說起來,還要謝謝你們救我……而且,我也瞞了你一些事,我的光暗雙系魔力,是比你想象中要威力大一點啦,也會傷到身體。對不起,老王八蛋,讓你擔心了。”
半晌,池野才悶悶地說了句十分幼稚的話:“……你做犧牲自己的決定時,有沒有……想過我?”
這話酸得簡直能讓人起雞皮疙瘩。明知如此,海水卻還是感覺自己耳朵燙燙的。
她本來不想承認,覺得不好意思。可感受着對方熾熱的體溫、真摯的情意,又想到在還原中目睹的男人的苦楚,便也沒再别扭,大大方方道:“想過了。之前都不會想那麼多的,但這次,真的有想很多,也有舍不得……”
難得見池老師這麼脆弱的一面。海水拍拍男人的背,鼻尖一酸:“最舍不得的,就是一個現在正在哭鼻子的人。”
池野沉默片刻,擡起臉來,眼睛還有點哭過的紅,嘴硬道:“我沒哭。你舍不得的不是我吧!是誰?”
海水:“……”
男人真的隻長個頭不長歲數吧!!況且,老王八蛋個子也沒長多少……
海水眼睛叽裡咕噜、轉來轉去,終于是沒把這句很賤的話說出口。
她滿口跑火車:“我舍不得老鷹大叔!行了吧?”
池野的眼神有些微妙:“枭族長是你的舊識麼?你一直這麼叫他?”
海水倒是沒往心裡去:“算是吧?我以前機緣巧合救過他,我們在戈壁偶遇的。他說他是飛鳥的侍衛,我們本來是要一起找飛鳥的,真沒想到——他居然是飛鳥的爸爸!明明看着沒那麼老,居然已經是我們同齡人的爸爸了。”
……好一個機緣巧合的偶遇。哪裡來得這麼巧?
池野趁熱打鐵,趕緊道:“确實!他可是已經當爸爸的人了,孩子也跟你差不多大!真是好大一個長輩!好老一隻兀鹫!是吧?”
門外的枭城:“……”
忘記說了,他們兀鹫族的聽力很好,好到那些人類以為隔着牆聽不見的悄悄話,都能一字不落地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