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瑪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
周亓諺有點想笑。
“算了,吃飯去吧。”甯瑪歎了口氣。
兩個洞窟細細看下來,也花了快兩個小時。甯瑪帶着周亓諺趕到餐廳的時候,正好是中午。
“你想吃面還是米飯,我去幫你買。”甯瑪問。
“米飯吧。”周亓諺垂眸盯着手機。
餐廳裡人不算特别多,但到處都是食物殘渣的痕迹,氣味也不清爽。但沒辦法,景區旺季人手不足。
甯瑪說:“要不你去隔壁文創店逛逛,看看書?”
周亓諺從善如流,轉身就走。
文創店不大,東西卻挺多。幾個年輕女生散落在展櫃四周,低頭挑着款式。
“你好,有沒有更大的遮陽傘?”周亓諺突然問。
年輕男人的聲音,不僅叫醒了收銀台的人,也讓那幾個女生紛紛擡頭。
“好帥啊,聲音也好聽。”
“喜歡就沖,你不是說想來一場旅遊豔遇。”
閨蜜之間小聲的咬耳朵。但這麼大膽的話,讓這個女生瞬間漲紅了臉,去捂同伴的嘴:“他聽得到,你别亂說……”
收銀員也聽見了這邊的動靜,眼裡滿滿促狹的笑意。她笑着回答周亓諺:“我們的遮陽傘都是同一規格,隻有圖案款式的區分。”
“那就這把吧,謝謝。”周亓諺掏出手機準備付款。
“快去問聯系方式呀,他要走了。”幾個女生還在竊竊私語。
“還是算了吧,他在買遮陽傘诶,總覺得是在幫女朋友買。”
一陣推推搡搡,那個女生還是沒敢上前來。
周亓諺推開玻璃門,心裡想,國内大部分人的性格還是拘謹。
在他之前待的那地方,不管男男女女,還是不男不女,他們從來就是……能上手都懶得動嘴。
周亓諺又想起,剛才的257洞窟壁畫裡,那個對小沙彌真切熱情的少女。
想起壁畫,便不可避免地想到甯瑪。不知道她對待自己喜歡的人,會是矜持還是張揚?
不對,她大概,壓根……沒有這根筋。
周亓諺淺淺哼笑一聲,轉身回到餐廳。
“你買了把傘?”甯瑪看見周亓諺手裡的盒子,驚訝問。
“我以為你隻是去逛逛,你要是買東西的話應該跟我說一下,工作人員可以打折的。”說着,甯瑪就要拿着傘,回到店裡去返差價。
周亓諺擡頭拒絕:“不用了,這也不貴。”
兩人終于坐下吃飯。
扒拉了幾口,甯瑪猶豫問:“周亓諺,下午的洞窟,你是想看偏重故事性的,還是塑像為主的啊?”
周亓諺淡淡反問:“不看壁畫嗎?”
甯瑪一撂筷子,喜不自勝:“你恢複過來啦?”
“什麼?”周亓諺擰眉,有些跟不上甯瑪的腦回路。
但甯瑪兀自說着:“其實我懂的,我們畫畫的人呢,剛到莫高窟看畫的時候,先是驚豔,然後就會低落一陣。但這種低落很快就會轉變成動力,你隻會比先前更努力地欣賞學習。”
甯瑪的雞湯熬得像預制菜一樣,寡淡無新意。但周亓諺依然捕捉到了一句話——我們畫畫的人。
他問:“你也學過畫畫?造型還是設計?”
甯瑪沉思:“我畫唐卡,應該算……造型吧。”
研究院美術部的老師們大多是科班出身,平常聚餐閑聊,甯瑪也知道了不少所謂的專業術語。
周亓諺這才想起來,甯瑪當初自我介紹時說過,她的名字是藏語。
他的目光再次描摹了一遍,對面這個姑娘。
甯瑪的眉毛和眼睫是濃密的,皮膚不算白,但身形勻潤,目光永遠明亮。的确是高原上才能開出的“格桑花”。
“在這邊條件有限,你應付着吃兩口,晚上再帶你去吃有特色的。”甯瑪擦完嘴,站起來往外走,“我們還是抓緊看窟。”
周亓諺沒有意見,拿上遮陽傘跟着甯瑪走出去。
偏巧,在推開餐廳門的時候,和剛剛文創店裡的女生們碰上了。她們看向周亓諺,欲言又止。
周亓諺垂眸撐傘,一把扯住要往陽光底下闖的甯瑪。他懶散開口:“慢點。”
甯瑪頭頂投下一片陰影,她擡頭看去,青金石藍的飛天蓮花藻井圖案,在夏日更顯清涼。
周亓諺握着傘把的手,指骨分明,也許是常做裝置藝術的原因。
他的手雖然瘦削,卻有力量噴薄而出的感覺。
“我們一起走,你曬太陽我卻一個人撐傘,看起來很奇怪。”周亓諺單手插兜,低頭對甯瑪說。
但這畫面落入旁人眼裡,就像是傘下竊竊私語的小情侶。
果然,豔遇不是那麼容易有的。
文創店的閨蜜小團紛紛搖頭,轉身去捕捉别的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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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甯瑪給周亓諺安排了323、427、428還有藏經洞四個窟。
藏經洞在莫高窟的曆史上,可謂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最初,它隻是唐代洪辯高僧的一個影窟。後來不知為何,這裡竟然變成了各種經卷佛典的儲藏所。
周亓諺有了上午的經驗,現在每到一個洞窟門前,都會擡頭看一下門框上的序列号。
但這個所謂的藏經洞很有意思,上面标的不是一個數字,而是16-17窟。
“你進來就知道了。”甯瑪擡手,拍了拍周亓諺的肩膀。
她裝作動作爽朗,其實心裡像打鼓。也許是周亓諺太區别于以往其他遊客,她一邊想公事公辦敬而遠之,一邊又覺得腦子像被曬迷糊了,想和他再熟絡一些。
但好在,周亓諺沒有對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表示出反感。甯瑪松了一口氣。
藏經洞久負盛名,參觀的人沒有停歇的。無數遊客從他們身邊略過,他倆也不好再停留,于是趕緊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