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瑪手裡捏着毛筆,繞過七八個色彩各異的小碟子。她挂了電話後,拉開工作室厚重的窗簾。
甯瑪睜大雙眼,喃喃自語:“竟然真的沙塵暴了……”
她把筆涮幹淨,又把手洗了,翻出工作室裡殘存的口罩戴上。
甯瑪頂着猛烈的風沙出門,她得先顫顫巍巍地把小電驢騎回去,再開車過去接周亓諺。
也是這通電話,才讓甯瑪意識到,她讓周亓諺今天自由活動,卻沒把車給他。
他怎麼也不提?
甯瑪莫名帶了點歉意。
剛上駕駛座發動油門,甯瑪又接到美術部的消息。因為沙塵暴的原因,開會時間延遲,從今晚變成了再定。
甯瑪舒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擔心去接周亓諺,一來一回得一個鐘頭,來不及完成畫稿。
這下正好。
甯瑪掃開擋風玻璃上的積沙,緩慢出發。
晴天的敦煌要到落日才天黑,但沙塵暴一來,黃沙蔽日,天色也變得陰暗。
甯瑪靠邊停車,在博物館門口等周亓諺出來。
這幾天帶着周亓諺看窟,強度很大。今天又畫了這麼久的畫,現在腰酸得不行,甚至小腹都有點墜痛。
甯瑪看了看手機日曆,發現明天可能就要來例假了。
難怪。
甯瑪歎了口氣,重新擡頭透過車窗,尋覓出來的人裡,哪個是周亓諺。
但最後發現,即使能見度這麼低,但周亓諺還是那麼顯眼。
他今天還是一身淺色,低頭用一條黑白圍巾擋住口鼻的風沙,快步朝甯瑪這邊走來。
最單調的顔色,卻在蒙蒙暗暗中最為清晰。
眼見周亓諺越來越近,然後開門上車,帶來一身沙土的氣息。這圍巾應該是博物館的文創店買的,他随手抖了抖圍巾中的沙,動作自然而娴熟。
甯瑪噗一聲笑了出來。
周亓諺擡頭看她,挑眉不語。
甯瑪解釋道:“突然覺得你……”她歪了歪頭,思考片刻,“接地氣了。”
這個抖沙的動作,看起來和本地人一模一樣。
甯瑪又說:“我還以為你會在酒店休息,或者去鳴沙山,怎麼到博物館來了?”
“這話你應該早上問我。”周亓諺瞟了她一眼,“是誰電話挂那麼幹脆?”
甯瑪立刻噤聲。
過了五分鐘,車子穩定行駛在路上。
所有司機都謹慎駕駛,打開紅色的尾燈,在黃沙中像某種紅眼怪物。
“回酒店嗎?”甯瑪問周亓諺。
“不想回。”他随意回答,“想和你在一起。”
甯瑪猛地抓緊方向盤。
周亓諺繼續耷拉眼簾,将後半句也悠悠地說出來:“上午一個人挺無聊的,感覺沒玩什麼。”
甯瑪舒了口氣——還好大家現在都慢速行駛,車距也大,不然非讓他吓追尾不可。
但莫名的,甯瑪覺得,胸中像走過一隊小螞蟻,又麻又癢……
等甯瑪又開了一段路,本想說點什麼。結果一轉頭,才發現周亓諺已經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也許是光線昏暗的緣故,他睡得很沉。讓人不想打攪他。
甯瑪歎了口氣,繼續默默做着少爺的車夫。
直到車子熄火,甯瑪看向他,猶豫要不要把他拍醒的時候。周亓諺突然自己醒了,正好與踯躅的甯瑪對視。
眼神幽幽暗暗的,盯得甯瑪一瞬間腦袋空空。
周亓諺直起身子,瞥了一眼窗外,但是黃沙漫漫,什麼也看不清。
他問:“這是哪?”
“研究院。”甯瑪老實回答。
周亓諺了然:“你的工作還沒做完?”
甯瑪比劃了一下,捏起指尖:“還剩一點點。”
甯瑪解開安全帶:“你說不回酒店,我隻能帶你過來了。”
停車場與辦公區還有段距離,周亓諺重新把圍巾遮擋着臉。
但是甯瑪把腰一轉,從駕駛座後撈出一個頭盔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