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雀桐在内蒙古待到第三年的時候已經全然适應了那裡的環境。
她記得自己剛到内蒙古的時候,那是梁雀桐第一次面對無邊無際的草原,沒有四方的紅牆,沒有齊整規劃的街道,也少見大字報和标語,一眼望不到邊際,她先是坐着火車,再坐大巴車,後來又乘木闆車,再之後到了插隊地方時候就已經是騎上馬匹了,那是她第一次騎馬,她坐在一個女知青的身後,環抱着她的腰,那個女知青比她要大上七八歲。
梁雀桐什麼話都問不出來,也什麼都忘記問了,她隻顧着看上邊蒼藍的天,下邊碧綠的草,有稀稀拉拉的牧民在趕馬放羊。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離開首都,十五歲離家做知青。
她插隊的地方是内蒙古農區,到了她插隊的這一年,農區的民戶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對這些從天南海北趕來的知青那麼好奇了,他們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梁雀桐被女知青護送到生産隊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剛離家時候的興奮勁,有的隻是一無所知和無所措手足,她甚至沒有謀生的經驗,更遑論是種地,她所擅長的隻有生火做飯。
女知青将她領到當地的生産大隊革委會,革委會的主任給她登記了姓名,詳細詢問了她的出身和來曆之後便又由女知青領着她去了住的地方。
他們這個大隊知青集中的住處是一棟看起來風淋日曬的房子,牆皮已經斑駁,有的地方也已經脫落,好似皮膚上長了一處疤痕,牆體是用泥土摻麥草制成的,梁雀桐第一個印象就是不牢固,門窗的縫隙以及房都能看出來這座房子的年歲實在有些大了。
她這個時候才問了女知青的姓名,女知青說她叫辛敏,她笑得和藹,梁雀桐看到她的笑容想到了自己的二姐。
辛敏說:“大家這會兒都在地裡面,沒想到今天隻有你一個知青來,我還以為要來好幾個呢,你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我,我就住在這間屋子裡,我在這兒生活的時間比你長,怎麼着也算是有點經驗。”
梁雀桐這才有了離家的實感,她向辛敏真心道了謝。
辛敏給她指了一下梁雀桐的床鋪之後便又去地裡面了。
梁雀桐帶的東西并不多,隻有走之前二姐帶給她的一些糖果還有餅幹,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她把東西一件件攤開又擺放好,放在屬于自己的床鋪處。
梁雀桐帶着幾分膽怯,幾分無知無畏,就這麼開始了新的生活。
但是梁雀桐發現自己除了沒有謀生的經驗外,其他的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她真的能吃苦。
第一年的時候,梁雀桐和十幾個人住在一個大通鋪上,睡的是土炕,跟屋外面的竈台連着,但是保暖效果并不怎麼好,梁雀桐第一年生了這輩子第一次凍瘡,反複撓破,反複結疤,這是她最漫長的一個冬季。
第二年的時候差點一氧化碳中毒,梁雀桐半夜被狂風呼嘯醒來,才逃過一劫。
她第三年的時候手上的繭子已經磨厚了,她剛開始幹農活的時候起來一層繭子,随後不久再被磨爛,如此反複之後便生了一層厚繭,至少手掌不會再出血,工分制下她為了多掙一點工分多得一點工錢和分配到的糧食,隻能出力做工。
梁雀桐一來便趕上了犁地和播種的季節,陶思越來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這個季節幹旱多風,除了犁地和播種還要積肥和澆水。
陶思越來的那天是個風沙天,梁雀桐用自己錢向當地的農戶買了幾件頭巾蓋住頭發,好使得自己的頭發能夠多撐幾天再去洗,洗頭洗澡實在是一件較為奢侈的事情。
辛敏找她的時候梁雀桐正在地裡開溝點種,她所要負責的就是要把小麥種子按照一定間距撒入溝中再給覆土踩實,這不是一件很重的體力勞動,但是需要頻繁的彎腰低頭。
辛敏站在地邊叫她的時候她剛直起來腰,她聽見辛敏喊她過去之後隻能把種子交給同一個小組的人。
辛敏趁機給她遞了口水,梁雀桐如遇甘霖。
“我給你說,這次我還得去公社接知青,而且還得采買東西,幫人寄信,我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你跟着我一起去行嗎?”辛敏問道。
她已經牽好了兩隻馬匹,馬上挂着一件軍綠色的袋子,裡面有她要替知青寄出去的信還有采買的東西清單,就這麼着,兩個人騎上了馬,走上了去公社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