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殿下要喝姜湯,我上山挖點姜。”
“你頭上的簪子呢?”
季如風确實好眼力,連李滿乾都沒有發現的細節,叫他看出來了。陳霜不慌不忙回了話,“挖姜的時候被樹枝刮掉了。”
“你仔細點,你可是我引薦的人可不要惹出什麼亂子,聽說殿下中了毒箭,怕是活不過這幾日,你好生服侍她,等到了東陵省自會給你些好處。”
陳霜唯唯諾諾應下,在季如風的監視下煮好了姜湯送進馬車裡。
張瑞平見天丙回來,便打起一點精神,看她打了一套手勢,意思是從天乙那裡拿來的金瘡藥。
“把外面的粥端進來。”張瑞平道。
天丙摸黑回來,并沒有仔細看,便舉着車裡的燭台從外面找到了那碗有些冷掉的粥。
“殿下,這是誰放在這裡的?已經涼了。”天丙端了進來,和姜湯放在一起。
“要不我再給您熱一遍。”
張瑞平其實已經極困,她并沒有什麼胃口,隻讓天丙幫她簡單處理一下傷口。
插在後肩的箭矢看上去嚴重,已将周圍傷口磨得糜爛,血肉模糊,又浸過河水,泡的邊緣泛白。其實箭頭入的并不深,隻是她在中箭之後又大幅度活動,便顯得格外可怖而已,天丙上藥的手卻一直在抖。
張瑞平知道天丙此時此刻在想什麼,安慰道她辛苦了,随後換上了藥,将姜湯飲盡。
天已經快亮了,慈父山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蟄伏中漸漸蘇醒。
張瑞平半仰着面,微微合眼,想起甜粥。
“休息一會,留着明天再喝。”
李滿乾起了個大早。
樹林裡露水重,随着綠葉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人身上,他是被冷起來的,看其他人還在呼呼大睡,便蹑手蹑腳地從睡人堆裡脫身,自己掏出小刀往官道旁的樹上挖開一個小洞,從裡面掏出一塊類似盒子的東西揣在懷裡。
做完這一切便若無其事地往前走了一段路,偷偷拿出來看,再算着平常衆人醒來的時間掐着點往回走。
回來時,季如風等人已經在收拾整裝待發。
“李大人幹什麼去了?”
李滿乾故作扭捏地整理衣帶,很是不好意思,“我出恭去了。你不知道我拉的屎臭氣熏天,怕把大家夥熏醒,走得遠了些。”
季如風滿頭黑線,似在怪自己多嘴,把頭調轉了個方向,繼續收拾整裝。
李滿乾三步并做兩步來到長公主的馬車前,裡面隻有兩道淺淺的呼吸聲,看來馬車裡的兩個人還沒醒。
長公主昨日不是放言要五日五夜趕路嗎?
這個點還沒醒,看來隻是小女子的一時诳語。
李滿乾倒也沒必要得罪她,就是诳話也得當聖旨聽,看大家整頓得差不多了,便命馬車夫快馬加鞭,全速趕往東陵省。
速度提上來以後,車輪颠得更快了,周圍樹影都飄成殘影,欻欻地響,他們隻花半日便走出慈父山,甚至都快走出平陽山的範圍。
颠了一上午,終于把睡夢中的張瑞平颠醒了。
張瑞平睜開眼,在晃動中從趴着的姿勢緩慢坐起身,昨夜喝的姜湯還是有效的,她的頭已經不那麼脹疼。
感受着馬車前所未有的颠簸,她記起來對李滿乾的告誡。
“到哪了?”
天丙答話,“殿下,快出平陽山的地界。”
過了平陽山,去東陵省的路便大都是平原,路就更好走了。
天丙的臉上顯出十分擔憂的神色,她并不能确保張瑞平能承受住這樣高強度的趕路。
“殿下,要不命人慢一些?”
張瑞平用的手勢回她,代表着不想讓他人知道。
張瑞平回的是:不能慢,救饑民。
天丙懵懂的神色暈開一層光,她第一次從長公主口吻中聽到要救别人。
從她被暗衛收編後,她們的唯一使命便是救公主。對于長公主自己來說,這身後的二十年,她一直在自救。
為何?
天丙不經思考便将手勢打了出來,回應她的卻隻有張瑞平的沉默。
張瑞平當然可以說,是怕李滿乾将延誤時機的鍋扣在自己身上。
可她打這番手勢時,腦海裡想的卻是,晚風習習,她掀開側窗的簾子,看到一個穿着爛衣破衫的平民,往她的粥裡加了他自己的白糖。
白糖和煙茶一個價,誰知道他怎麼存下來的。那人的白糖還是貼身裝着,還給她加了兩次。
張瑞平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隻是覺得心被揪了一下。往常她并不怎麼在意敖紅玉口中的天下黎民,覺得那和她沒什麼關系,她自己能努力苟命就不錯了。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念着此人的恩情,她似乎有點把像此人一般的‘别人’放在心上。
外面一聲馬兒慘叫,車内沉默驟然打破。
刹那間,原本加速的馬車突然間減速,車内的人隻聽見馬的陣陣嘶鳴,接着一陣劇烈的搖晃,整個車隊差點直接翻了!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