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衣裳上沾染了血污,小臉紅撲撲的,淚水和汗水交織,明明那麼有生命力的景象,嘴唇上卻豔紅如胭脂,牙縫裡滲出血,叼着一塊東西,臉上顯出餍足的神色。
詭異……凄涼……可怖。
炎炎暑日,衆人的心沉到湖底,皆打了個寒戰。
“她不是人!她是、她是……吃人的怪物!”
聽見這話,小石頭才兜頭一盆涼水。
若因此被他們抛棄在路上,她倒不如就讓出那幾個螞蚱。
那才幾個肉。
一頓飽和頓頓飽,小石頭還是分的清。
衆人将男人架走治傷去了,過了一會兒小石頭看見那個李大人朝自己走來,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冷冷的。
小石頭有預感,這是要趕自己走。
她路過正在吃午飯的大家夥,糧食的香味直直鑽進她的鼻子裡,肚子裡咕噜咕噜地叫,舔了舔唇,唾沫裡還有淡淡血腥味。
太難聞了。
李大人又讓她像第一次那樣跪在馬車前。
“你做錯了什麼要跪在這裡。”張瑞平椅窗問道。
小石頭不想被抛棄,她隻得抓住一切機會,“我不應該…”
她不應該搶回原本屬于她的東西?
她不應該動手?
她不應該……她不應該……她不應該去捉螞蚱,不應該烤螞蚱,更不應該吹涼,這樣就什麼都不會發生……
“嗯?”張瑞平加重了語氣。
短發少女漸漸挺直脊梁,眼睛蓄着淚控訴道:
“我、我沒什麼不應該的,我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們要趕我走,便趕走我!”
“李大人,你說過要趕她走了?”
李滿乾瞬間撇清幹系,他可真的什麼都沒有說,他可從來不希望這孩子走。
天丙在馬車内打了個手語:
小石頭沒做錯什麼,隻是……太野蠻了。
張瑞平也是這麼覺得。
雖然小石頭隻有九歲,但有心氣有膽量,能重傷一個成年男人,隻不過還沒有開蒙,心智不成熟,尚處于一個未經雕琢的璞玉狀态。
既然想讓她開蒙,張瑞平意識到了‘小石頭’這個名字不妥。
“李大人,你先退下。”
張瑞平讓天丙帶小石頭去簡單洗淨了臉上和四肢的血迹,帶進馬車。
這次她看着這個孩子,如同看着一隻還未長成的蒼鷹。
不論這孩子是誰送來的,有何意圖,她決定要培養她一陣子試試。
“像你這般大的孩子,也到了該懂點道理的時候了。當初讓陳霜照顧你也不是長久之計,我為你在京中安排一些師父,讓她們教你懂些道理,學些功夫,你可願意入京學習。”
“願意!我自然是願意的!”
小石頭聽得懂張瑞平的意思,當即跪了下來,叩了三個頭。
皇帝所在的京城……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她這就要飛黃騰達了嗎……
小石頭的腳都有些虛浮,又聽見張瑞平問她,“你阿爹姓什麼?”
“何。人口丁。”
阿爹在世時總教她這樣說,今日總算排上用場了!
“我為你取了個學名,就叫‘何玉’,便于你今後的學習,等你學成歸來,你還可以換回來。”
何玉又猛猛叩了三個頭,直到陳霜将她拉了起來。
“何玉,你知道這次機會珍貴,若能抓住,日後你的生活改天換地,但是機會不是白來的。”
“我這裡沒有人送你,要你自己一個人從這裡走到京城,你敢不敢?”
“不敢也沒關系,隻不過要等到我從南直隸回來,我才能帶着你回京。”
“我敢。”何玉的聲音清脆道。
隔天一早,陳霜為她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裡面隻裝着五天的幹糧,裝多了何玉也背不動。
小小少女憑一腔孤勇背着自己的行囊,和馬車隊伍背道而馳。
張瑞平看着何玉的身影遠去,給天丙打了個手勢:叫天乙跟着她吧……
言外之意便是,必要的時候幫一把。
李滿乾早晨一起來心情奇差無比。
第一眼,看見長公主還活着。
第二眼,發現馮國相安排的人果然還是被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