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學,大家都發現甘衡座位空了。
他一天都沒來,班主任馬維顯然接到過通知,上數學課也沒朝他座位看一眼。
“吳放,”課間休息的時候,付梓佳和她朋友繞過來,“你知不知道甘衡他為什麼請假?”
吳放:“你們問我,怎麼不去問蕭阙?”
付梓佳笑說:“不好意思問,你比較好說話。”
吳放一陣無語:“誇我損我呢,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有啥訓練請假了呗。”
付梓佳她們走了之後,吳放回頭對程荔緣和黃秋騰說:“我發現,付梓佳變開朗了。”
黃秋騰:“是啊,我覺得挺好的。”
以前付梓佳總是很内向,現在課間能看見她和大家一起說笑,講話也能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了,似乎還瘦了一些。
丁洋就當她的面誇說,她這樣的體型很适合練健身,讓她不要節食減肥,有空可以跟他一起練田徑,付梓佳聽了臉唰地紅了,但是很開心。
陳汐溪在旁邊頭也不擡地刷題,一邊客觀說:“付梓佳參加了公益社團,組織了幾次公益活動,當了幾次志願者,性格是可以後天塑造的。”
吳放挑眉:“那她為啥問甘衡請假,是上次甘衡幫了她,她喜歡上甘衡了嗎。”
陳汐溪用胖橘看齊妃的眼神看了吳放一眼,搖搖頭。
吳放:“你這樣看窩是什麼意思。”
黃秋騰看不下去了:“人家就不能是普通地崇拜嗎,就跟你喜歡你偶像一樣,想要以他為目标,成為他那樣的人,在低落的時候,一想到他,就會獲得勇氣。”
吳放揚起眉豎起大拇指,美式不在意:“哇哦。”
黃秋騰她轉身對程荔緣:“我好像知道為什麼陳汐溪總是打他了。”
陳汐溪:“我最近不打了。”“為什麼?”“原因一樣。”
蕭阙回來了,付梓佳果然過去問他了。
“付梓佳真去問蕭阙了。”吳放很感興趣。
蕭阙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停在程荔緣桌邊,稍微彎下身,“程荔緣,這會方便嗎。”
程荔緣和蕭阙目光相接,點點頭,起身跟他出去了。
其他人看了也不以為意,以為是班級上的事情,程荔緣和蕭阙平時壓根不熟。
蕭阙帶程荔緣去了一個沒人的休息台:“甘衡暈倒了。”
程荔緣看着蕭阙,确定他沒在誇大事實:“怎麼回事?”
“周末比賽完,他好像情緒受了刺激,頭疼暈了過去,”蕭阙跟她說了一遍,“他媽媽去醫院接他走了。”
程荔緣愕然:“董阿姨沒有告訴我。”
蕭阙:“他之前也暈過,醫生說身體上沒檢查出任何問題,董阿姨覺得是小事,她已經回去工作了。”
程荔緣沒說話,董芳君工作很忙,平時帶科研項目,周末和基金會的人應酬,她印象中經常是她和甘衡在他家玩,兩個大人總不在家,董芳君和甘霸原都在忙工作。
甘衡家很大,也很安靜。
有一次甘衡發燒,也是自己在家,燒了一天才被過來找他玩的程荔緣發現。
蕭阙:“昨天去他家看了一眼,感覺他狀态不好,要不你們還是心平氣和把話說開吧,大家高中還有三年。”
程荔緣:“……是甘衡讓你來傳達的嗎。”
蕭阙:“是我個人的意思,其實我認識你也挺早的。”他朝程荔緣笑了笑。
程荔緣:“……我考慮下。”
當天晚上,蕭阙去見了甘衡,轉述了程荔緣的回答。
“她沒說什麼時候來找我?”甘衡恹恹地躺在沙發上,穿着睡衣睡褲,翻一本英文小說。
蕭阙:“你裝病請假兩天,就為了賣慘讓程荔緣來看你?”
甘衡慢慢說:“我是真的不舒服,我偏頭痛。你跟她提了嗎?”
蕭阙:“你是不是喜歡程荔緣,喜歡你直接跟她說。”
甘衡看向他,手指懸在書頁邊緣,異常平和:“我沒有喜歡她。”
蕭阙:“那她不理你不正好。”
甘衡翻了一頁過去:“她以前一直陪着我,做了承諾,就該說到做到,違背承諾,就該付出代價。”
蕭阙歎了口氣,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甘衡沒什麼朋友,他大概是甘衡認識最長時間的朋友,程荔緣除外。
蕭阙家是部隊大院那邊的,很多事不方面出面。蕭阙母親讓他多包容甘衡,蕭阙父親那邊有很多關系,還需要甘衡父親去打通。
這種建立在兩家共同利益上的友情,雖然像雞肋一樣平淡,但是足夠穩定。
蕭阙:“你的姿态太高了,正常人都不會接受。你有把她當朋友嗎?”
甘衡看着蕭阙,好像蕭阙在說什麼谵妄的話,“當朋友?”
程荔緣是他可以抱起來藏進外套裡的小狗。
蕭阙不知道甘衡在想什麼:“你下意識把她當比我們低幾個圈層的人看待,她也是有感情的,自然能感覺到。”
甘衡慢慢皺起眉,眼神變得陰郁。
“還有,你對你那個表姐是什麼看法?”蕭阙說。
“根據甘董的說法,救過我的命。”甘衡語氣平平地說,蕭阙聽不出任何情緒。
蕭阙也看到過,甘衡對康繼純很耐心,這份耐心甚至跟對程荔緣不一樣,更像是對平等的同類,也難怪程荔緣黯然離開。
蕭阙對症下猛藥:“江斯岸對程荔緣就很正常,程荔緣對他印象很好。”
甘衡沉水黑檀一般的眼睛裡好像有針,皮笑肉不笑看向蕭阙:“他爸具體做了什麼,我還沒告訴程荔緣。”
蕭阙:“你就算去證明他爸是個犯罪分子,程荔緣也不會來找你,她吃軟不吃硬。”
甘衡聲音輕了下來:“可是我都請病假了,她也沒來看我。”
蕭阙:“試着去跟她當普通朋友試一試。”
甘衡目光落在數行英文上,若有所思:“普通朋友?”
“對,普通的平等的朋友。”
玄關響起了門鈴聲。
今天隻有甘衡一個人在家,現在是晚自習下課後,蕭阙剛來了沒多久。
“說不定是程荔緣,我先走了。”蕭阙站起身。
甘衡過去打開門,程荔緣一身校服站在那。
蕭阙過來和程荔緣打了個招呼就走了,甘衡側過身,讓程荔緣進門。
程荔緣還沒脫完鞋子,甘衡拿了一雙拖鞋放在她面前。
一雙橘粉色的拖鞋,上面還有小兔子裝飾。
程荔緣沒想到這雙拖鞋還留着,看上去也很幹淨,“……謝謝。”
玄關到客廳路都很長,客廳偌大,沙發排列組合,像一座座孤島。
程荔緣感覺上次來這裡已經是很久以前,她目光落在壁爐台上。
壁爐台上一排照片正中,夏天的西湖,兩個女人對着鏡頭笑得很開心,就像兩姐妹出遊,分别牽着中間兩個小孩。
九歲的程荔緣被太陽曬得眯起眼睛,她旁邊甘衡倒是清清涼涼看着鏡頭。
照片是錢友讓幫他們拍的,那時錢友讓還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程荔緣目光移開了。
“你想喝點什麼,水還是咖啡。”甘衡走了過來。
程荔緣:“水就可以。”
甘衡去給她倒了一杯,程荔緣接過,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
甘衡:“随便坐。”
程荔緣不坐,他就站在那,頭發柔順,就像剛洗完澡,睡衣整潔柔軟,看上去一點攻擊性都沒有了,程荔緣去了沙發另一邊坐下。
“董阿姨不在嗎?”
“跟人出去吃飯了,”甘衡走過去坐下,距離和她不遠不近,“程阿姨還好嗎。”
“還可以。”
程荔緣看着甘衡抓起一隻沙發墊子,随便rua了rua,睫毛垂落,似乎是在等她表明來意。
程荔緣輕聲說:“你頭痛暈倒是什麼情況,是不是跟那次滑雪有關。”
甘衡擡起眼睛:“程荔緣,我們繼續做朋友吧。”
程荔緣:“……啊?”
甘衡抱着沙發墊子,下巴放在墊子上看着她:“我不想跟你冷戰,我以前做錯了,不應該亂翻你的日記,也不應該揪着陳芝麻爛谷子不放,我想和你重新做朋友,就是普通的朋友,像你和你同桌那種,我和蕭阙那種。”
程荔緣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程荔緣:“其實,我從來沒有說過和你絕交,你不用……”
甘衡:“可是你打算慢慢跟我淡掉關系,對吧,小時候玩的熟,長大了不聯系,隻有雙方家長有來往。”
程荔緣安靜了兩秒:“你這樣說,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甘衡靜靜望着她:“你不用答應什麼,隻是我可以跟你發微信消息嗎,偶爾有空一起運動之類的?我不會過多打擾你的。”
程荔緣還是沒說話。
甘衡:“我把康繼純穿的那件球衣拿回來了,扔到醫院廢物桶裡面了。”
程荔緣:“呃?”
甘衡:“那件球衣不是我給她的,她自己來我家亂翻東西,甘董給她的。”
程荔緣恍惚了下,甘衡從來不叫甘霸原爸爸之類的,都是直接叫甘董,然後也經常叫董芳君“董教授”。
程荔緣:“我沒有糾結球衣。”
甘衡:“我糾結。你穿着江斯岸的球衣,我以為你喜歡他。”
程荔緣否認:“我沒有,我解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