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以見趙桓抽人的時候下了多大的力氣。
她把鞭子扔在腳邊,屏住氣去看謝家大哥的情況。
不出意外,死了。
趙桓那一鞭直直地抽在了他的腦袋上,地上白花花的腦子和不成形狀的血肉亂七八糟地混成一灘。
烏粉的味道散逸開來。
這條線斷掉了,還得另想辦法。當務之急是處理掉屍體,省得其他的瘾君子聞着味道就撲上來了。
顧忱獨坐在桌子上沉思,怎麼銷毀屍體呢?
他們下一步得怎麼做才能釣出幕後黑手呢?
她坐得腿都壓麻了,終于想了個好主意出來。
“去,叫你們白大人過來。”顧忱把門開了條小縫,喊了一嗓子。
“是!”不知道誰回了一聲,顧忱把門關緊,挪開頂着門已經不成樣子的屍體。
“景王殿下?”白岫叩響門,低聲道。
“你現在去給我找幾樣東西來,”顧忱的聲音同樣放得很輕,“海水,找不到拿鹽水替代,還有石灰。”
白岫一肅:“是。”
“什麼都别說,想辦法多弄點來。”顧忱又叮囑一句。
當初烏粉并不單單在幽城被當作武器使用。同一時刻,灣城,台州等地也遇了難。
不過他們那邊沿海,有修者引得海水澆滅了那火,又有大能以石灰摻入将烏毒引成輕煙消散。
可惜了江州不沿海,海水大抵是找不到的,那就用鹽水替代。
以白岫江州督查使的身份,弄到石灰應該沒問題,那就試試此法可不可行。
畢竟遠在甯州的顧忱最初也隻是道聽途說,西幻海對付他們的手段樸實無華,直接開戰。
這些事還是她後來聽雲碧溪說才知道的。
謝家的封條萬萬不能撤,既然手上這條線索已經斷了,就沒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了,直接爆出來說不定還能詐出幕後黑手。
兵行險着,往往是這種時候最有用的辦法。
她更擔心的是趙桓現在的情況不明了。
到底是那桂花香氣的毒發還是單純心魔讓他失了控?
顧忱與趙桓熟識多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憤怒。
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個實際上性子都很平和的家夥才能玩到一起。
幽城之變到底是什麼樣的,顧忱也不清楚。
遠東戰況慘烈,她分身乏術。後來才知道那是早有預謀的總攻,西洋下了血本,在各個地區選擇不同的方法試探。
也正是如此,才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一切都得等着他醒了再說。
顧忱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靜靜地看着那點蠟燭一點點燒沒。
趙桓終于醒了。
“别亂動,地上的血肉還沒清理,容易滑倒。”顧忱看着趙桓摸索着要起來,提醒道。
趙桓終于冷靜下來了:“我把他殺了。”
“這不是你的本意。”顧忱為避免心思細膩的景王爺開始自責,直截了當地打斷,“事已至此,趕緊準備對策。”
她把自己的打算和趙桓都說了。
“對不起,武烈。”趙桓聽完後久久不語,“我添的麻煩。”
顧忱強硬地道:“如果你執意認為是自己的錯,那就趕緊行動起來,我們不能再讓烏粉這東西落到有心人手裡釀成大禍。”
“是。”趙桓低聲道。
顧忱知道這不是他的錯。
烏粉這東西害得趙桓家破人亡,他能忍得住沒大庭廣衆之下把謝家大哥打死已經是修養的體現了。更何況他現在身中來曆不明的毒又被心魔纏身,控制到這種程度着實不易。
但是趙桓還是太君子了。
他瞧不上朝中那些人的爾虞我詐,正是因為他們不是一路人,他怎麼接受得了自己做出這種怒火攻心就殺了人斷掉線索的事呢。
顧忱心生一計,吃不得軟的就給他吃硬的。遠東狼煙軍主帥的威嚴不是開玩笑,顧忱命令一下,趙桓就乖乖去忙正事了。
畢竟顧大将軍說得在理,得先把正事幹了。
“你最近身體有不适麼?那種桂花香的毒是一直洗不掉嗎?”顧忱語調忽然變得柔軟,滿是關切地望向自己的愛人。
她那雙總是冷冰冰的柳葉眼含了關切,分外好看。
趙桓不知如何是好。
承認自己隻是情緒失控嗎?武烈會怎麼看他呢?
顧忱非常冷靜理智,這點他知道。
歲月無情,少年人的熱血也溫了,她甚至被人說是無情。
她的決策永遠正确,她不會讓情感左右自己的決定。
所以趙桓一直不敢上前——
他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他心知肚明,情緒豐沛既是優點也是缺點,他怕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顧忱不好的感受。
畢竟是他喜歡的顧忱。
“每個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這不可恥,塵清。”趙桓久久沒出聲,顧忱也猜到了。
沾毒時趙桓的手沒有受傷,那毒應該沒有入體,隻是香氣太過頑固久久不散。
隻是單純的情緒失控,趙桓恥于說出口而已。
顧忱像安撫無家可歸的鷹隼幼崽一樣柔聲道:“其實我很羨慕你。”
趙桓怔愣一刹:“啊?”
“當然,”顧忱的笑容不似以往輕松,“你想聽聽,幽城之變那日甯州是什麼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