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門怎麼樣了?近鄉情更怯,她安慰自己,不回就不回了吧。
經過這些波折的歲月,心靈早已成熟,但熬了這麼久,她身體上真正長成大人了。
顧忱難得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話:“……抱歉,前情交代得太多了。沒忍住。”
“謝謝你願意把故事分享給我聽。”趙桓搖搖頭。
和顧忱颠沛流離的少年時代相比,他真的算是幸運了。唯一的不如意還是因為書看得太多把眼睛看壞了被父母扔出家門看看江湖。
“你還想聽那日嗎?”顧忱看到趙桓的神色好多了。
“擇個時日,我把我的過往說給你聽。”趙桓不想揭人傷疤,但顧忱願意為了他把過往說出來,他很感激。
“景王爺,顧将軍,東西我拿到了。”寂靜中,屋外傳來急切的聲音。
“進來。”顧忱起身,把門開了條縫。
零星的光灑進來,白岫隻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然後入目的就是滿地的血肉。沾了血肉的藤鞭染着血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孤零零地滾到他腳邊。
顧忱飛快地關上門:“東西給我。”
“好。”白岫定神,模糊地想,他倆把謝家大哥殺了?
仔細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顧将軍在朝堂之上當透明人,被人惹急了才罵對面個狗血淋頭。但人家手裡是真實打實握着軍權的,手底下不知斬過多少敵,像謝家大哥這種渣滓,殺了就殺了。
隻是景王爺這狀态不對吧?
景王是個講究人,這點哪怕是不常入京的白岫都知道。
人家天生一副不入紅塵的谪仙樣,穿着白衣,公子如玉。
可看看如今這般……
景王爺一頭冷汗,發也沒束,亂糟糟地還染了血。他面上還覆着誰人的衣帶,遮住了表情。
等等,那衣帶像是顧将軍的?
白岫驚恐的視線反複從二人之間掃過,顧将軍倒是還好,袖子染了點血迹,面色不是特别難看。開門的是她,景王爺衣衫不整地倚在牆角……
!!!
該說不說不愧是朝堂之上兩個最狠厲的角色,連在一起都這麼……
白岫收了亂看的眼睛,生怕自己因為撞見景王爺被顧将軍上了人頭落地。
二位接着玩吧。
“過來吧,看什麼呢?”顧忱無知無覺地招呼白岫,“把蠟燭點上,準備把謝家大哥的屍體處理處理。”
“怎麼個處理法?”白岫魂不守舍地點了蠟燭,幽幽的火光更顯暗室的詭異。
顧忱一擺手:“好問題,我也沒想出來。”
要銷毀屍體的話必然要火燒,火燒又會激起烏粉……
“鹽水帶了嗎?先把屍體抛進去,然後加石灰。等烏粉消的差不多了再用火燒。”很輕很虛弱的聲音從牆角響起。趙桓想站起來,被顧忱一把按住:“省省吧。”
白岫裝鹽水的是隻鐵皮大桶,但不一定能容得進這麼大的屍體。
顧忱彎下腰,也不嫌血腥,直接把屍身的主體部分丢進桶裡。
清澈的鹽水當即染上了妖冶的血紅,白岫也跟着把碎掉的腦花等一股腦丢進去。
石灰加進去,輕輕的“噗嗤”一聲在寂靜之中格外刺耳。
縷縷輕煙升起,顧忱松口氣,成功了。
趙桓的視線直直地凝在那一縷煙上,他的聲音虛弱但堅定:“白岫。”
“臣在。”白岫一驚,看到了景王爺眼中的百感。
暴虐,懷念,仇恨,都是一閃而逝,瞬息之間又成了平靜的悠遠。
趙桓聽着噗嗤的聲音越來越小:“烏粉的銷毀方法已經會了吧,回去挑幾個人也學學。鹽不是問題,有困難直接上書阿涿……皇上,他會鼎力支持。”
“這東西要嚴查,但我們抽不出身來,也派不了什麼人,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報效宋朝的時候到了。”顧忱語氣凝重,一字一頓,“拜托了,這涉及到了天下太平。”
“是!”白岫忽地意識到了這件事有多重要。
景王和遠東王親自動手壓下消息,連死屍都得小心謹慎地處理掉。這什麼烏粉,完全是害人的東西。
那一坨不成樣子的屍塊混在血水裡總歸不是法子,趙桓起身,把沾了血肉的藤鞭,沾了血迹的衣角都扯扯團團扔進去了。
地上的血迹不好處理,他解下自己的衣帶,一點一點擦幹淨,然後丢進桶裡。
“要晾幹好像太久了?”滿滿一桶混合物,趙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顧忱心生一計:“炸掉。”
白岫嘴能塞下一個饅頭:“……啊?”
顧将軍行事作風之狂野令白岫甘拜下風,這位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而且大多是對的。朝中說她攻擊性強的還是太含蓄了,這分明就是個披着冷漠皮的瘋子。
“你還記得當初失敗的經驗是怎麼着嗎?”顧忱明顯是問趙桓的,白岫安靜地聽着。
身為地方督查使,他沒想過自己上任不過一年多就碰到了這麼多離奇的事,兩位大宋正兒八經的王和他共處一室,一起琢磨着怎麼徹底“毀屍滅迹”。
剛才那些龌龊的想法他抛到腦後去了,這麼緊急的情況,他們倆就是欲望再大也不至于在這兒就做上了。
明明是打了一架,景王不善武力受了傷,然後顧将軍趕來救場,一鞭子抽死了發狂的謝家大哥。
我剛才在想什麼啊,白岫鬥志昂揚,準備和烏粉來一場曠日持久的追查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