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有座石橋,橋上挂滿了紅色的許願燈。許多年輕男女站在橋邊,将寫着心願的燈放入河中,任其随波漂流。
“想去放燈?”祝平安瞧見陸清崖眼中的向往。
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兩人走到橋邊,買了兩盞許願燈。
祝平安将筆遞給陸清崖:“寫吧。”
陸清崖接過筆,思索片刻,在燈上寫下幾行小字,然後迅速将燈折起,不讓人看見。
祝平安也不多問,随手在自己的燈上寫了幾個字,便将兩盞燈一同點燃。
溫暖的燭光透過紅色的燈紙,映在兩人臉上。他們并肩站在橋邊,将許願燈輕輕放入河中。
燈随水流緩緩飄遠,漸漸融入那片星星點燈的河面,分不清哪一盞是誰的。
身周的人們放下花燈後都滿面笑容地依偎在一起,陸清崖看了一圈,目光落回身側的師尊身上。
河面上的花燈如星辰散落,暖紅的光映在祝平安的側臉上,銀發如星河流轉淌在身後。
陸清崖悄悄側目,發覺師尊此刻的神情比平日柔和許多,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雪色朦胧落在他肩頭,襯得那身素白長袍宛如融進了夜色裡。
師尊踏出璇玑山便加了隐匿決,身周的人都會下意識忽略他的存在。
所以如今這幅場景,隻有他能看到。
陸清崖不由得貪婪地用視線捕捉師尊的身影,惶惶之意又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間,他上前幾步,想與師尊離得更近些。
回山的路上,陸清崖安靜了許多。
他提着那盞走馬燈,光影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痕迹。
祝平安左思右想,還是擔心他會耿耿于懷,便直接開口喚道:“清崖。”
“弟子在。”
“今日開心嗎?”
陸清崖腳步一頓,擡頭看向師尊。
“開心。”他輕聲回答,臉上揚起一個祝平安兩世記憶中,他最張揚最燦爛的笑容,“這是弟子……最開心的一天。”
從生辰日後,陸清崖表現得越發粘人。
308也是。
「先驅者,請加快推動任務進度。」
祝平安揮揮手,美滋滋繼續看無腦狗血小說,「着什麼急,慢慢來。」
308無奈,「本世界劇情線的推動是很穩定的,宿主無法對其進行太大影響。」
祝平安面色一肅,放下手中的小說,「你的意思是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308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實在看不下去自家宿主這擺爛的樣子,索性沒反駁。
祝平安喃喃自語,「那隻能拿出那一招了……」
308自然好奇是什麼招數能讓祝平安這麼自信,時隔不久它便意識到了宿主指的到底是什麼,不得不佩服宿主在某種程度上的優勢。
滄瀾劍閣這些日子總傳信來,淩滄瀾作為閣主,也是原身的好友。祝平安對這個性格爽朗有話直說的朋友頗有好感——除了他總想把葉聽潮塞給自己當徒弟這點。
陸清崖也越來越粘人了,除卻修煉時間,恨不得時時刻刻跟在他身後。
想不到淩滄瀾直接在前殿攔下他,當着陸清崖的面帶着他一溜煙似的跑了。
祝平安餘光看見遠處自家徒弟臉上那愕然的神情,實在忍不住想笑。
淩滄瀾也是個吊兒郎當的貨色,樂颠颠地提着壺酒說要與他把酒言歡,實則一直在給他灌酒。
祝平安敲敲系統,「308,原身是不是不能飲酒?」
308回應,「是的,原身酒量很差。」
剛問不久,祝平安就體會到了很差,到底是多差。
沒喝幾口他就暈乎乎得,腦袋發沉幾乎下一秒就要睡過去。
淩滄瀾按着他的雙肩,湊近了引誘似的,“快說你想收葉聽潮為徒。”
祝平安:“……”
他是醉了又不是傻了。
果斷拒絕後利用璇玑山護山大陣把這家夥震出去,不顧他在外面忿忿抱怨,祝平安徑直朝陸清崖的庭院走去。
「308,把我的醉酒狀态扣一半。」
「50積分。」
祝平安駭然,「死奸商。」
308:「過獎。」
夜裡燭火搖曳,陸清崖正在庭院裡練習功法,滿腦子還是師尊被帶走的場景。
忽聽窗棂輕響,他支起半扇窗,瞧見祝平安舉着酒壇坐在屋頂,月華淌過銀發,将影子投在他面上。
“上來。”師尊屈指彈來片竹葉,正中他眉心。
陸清崖下意識後退半步,撐着窗棂翻出去攀上屋檐。
“會喝酒麼?”酒壇遞到眼前,陸清崖搖頭,卻兀然看師尊展顔一笑,酒色融化了眉間常落的寒涼。
他看得呆住,才想起來師尊向來滴酒不沾。
如今應當是醉了。
“出息。”祝平安笑着,将酒壇轉了個方向遞過去。
辛辣入喉,嗆得少年直咳嗽。
旁側遲遲沒有聲響,陸清崖轉頭望去,見師尊擡頭端詳着天幕。
他看着師尊垂落的銀發,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
祝平安在他觸及的前一秒猛地起身,酒壇骨碌碌滾下屋檐,“咔嚓”一聲碎在石闆上。
“日後修煉不要舍棄休息時間。”他背過身,聲音又冷了下來,回到了那個不近人情的玄微仙尊。
陸清崖擡起的手不及放下,又虛虛抓了一下,卻隻來得及觸碰到飄揚而起的發絲。
望着那道身影融入月色,指尖還殘留着銀發滑過的癢意,陸清崖緩緩收手。
夜風掠過竹林,送來零星的花香。
“師尊……”他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