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在黑夜極為明顯,楚甯胥整個人頓時僵在原處,瞳孔擴大,立刻要走,謝臨衣卻已經從屏風後走出。
他的臉上帶着還未蒸幹的水氣,濕漉漉的長發搭在額上,水珠自幹淨的額首劃過,擦過唇邊,凝成透明的光落在地上。
‘啪嗒’一聲。
白衣如妖,長袍錯肩劃落。
楚甯胥臉上精彩紛呈,擡腳就走,卻無意間勾上了旁邊的衣架。
‘咚’得一聲,那衣架直直撞在他的身上,上面的衣物也随之散落,洋洋灑灑罩了他一身。
聞着一股極為明顯的檀香味,楚甯胥就像無頭蒼蠅伸手亂扯,卻怎麼都扯不到盡頭,急出一頭熱汗。
屋中變得一片淩亂。謝臨衣的眼睛在并不明亮的地方看不真切,隻能看到一團霧在門口掙紮,微微一頓。
将衣袍拉緊,謝臨衣踱步走近,伸手将在衣服堆裡臉色绯紅的人撈出來,“師父?”
楚甯胥耳根赤紅。謝臨衣便又喚道:“楚甯胥?”
——“楚甯胥,你該死!”
熟悉的音線伴随着這道身影在腦袋裡轟得乍響。
楚甯胥當即清醒,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驚魂未定看向謝臨衣的臉。
他們的距離近在咫尺,近到連對方臉頰上的絨毛都能看清,楚甯胥下意識想後撤,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生生克制,和他直直對視,呼吸起伏。
“你,”楚甯胥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憋出話來,“在泡澡?”
兩個人對視,謝臨衣垂眸看着,不知道在和誰說話,聲音很低喃道:“膽子……真的這麼小?”
楚甯胥并未聽清。
他滿心都想離開,目光四看,“什麼?”
謝臨衣沒有回複,隻站直身體,慢慢問道:“師父幾天都不曾過來,今日怎麼來了?”
眼前人濕漉漉的長發結縷垂在白色的衣袍,很快将那層衣物滲得透明,依稀能看到裡面的骨骼。
楚甯胥都不知道往哪兒擱,勉力才冷靜下來,撐起‘師父’的顔面,伸手将謝臨衣要掉不掉的衣服扯起來。“我随意看看,遇上了你沐浴,實在抱歉。”
“你繼續……我先,”楚甯胥轉身就走。
謝臨衣卻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拉住。
潮濕的感覺順着手心傳來,渾身的汗毛乍起,楚甯胥身體頓僵,硬着頭皮看去,“怎麼了嗎?臨衣。”
謝臨衣的喉結滾動。
他眉心皺起,整個人身上忽然染上意味不明的落寞,聲音低啞道,“師父,可是厭惡我了?”
厭惡?他哪裡來的膽子!
楚甯胥立馬搖頭,“沒……”
“若非厭惡,”謝臨衣輕聲截斷他的話,“為何師父最近一直躲着我,也不來看我?”
“分明在此前師父願意和我待在一起,現在難得過來一趟,卻也急着要走。”
楚甯胥要走的心被這句死死摁了下去,眼皮狂跳,不覺抿唇。
謝臨衣站在他身後,低首靠近,“臨衣知道自己性格孤僻,不像臣之那般讨喜。師父如果厭惡我,我可以走……”
他這句話出,楚甯胥再不能裝死,轉過身來尴尬道:“不是的。沒有……”
“既然沒有,那為什麼?”
你一定要問這麼清楚嗎!
楚甯胥整個人都有些繃不住,十分想把剛才起念頭過來看看的自己掐死。
他深吸一口氣,解釋說:“隻是近日我手中的事情有些多,今天原本在閉關,若非擔心……”
而也就在此時,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來。
楚甯胥的耳朵忽然嗡鳴,聲音一停,有些怔愣。
謝臨衣沉眸靠近。
而楚甯胥卻聽不清眼前人在說什麼,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張合,吐氣如蘭。
——什麼?
此刻外面的月華終于大盛,遮蔽蒼月的陰雲消散。
耳邊一陣轟隆隆的響動中一股難以忍耐的渴意忽然湧來,兇猛異常,難以抵禦。
絲絲縷縷的香氣不知從何處傳來,在狹小的空氣中彌漫,越發濃郁。
楚甯胥的喉結滾動,胸口開始急促起伏。
…好香……是什麼味道?
謝臨衣身上的?
他的眼裡迷離,再忍不住,湊近半步。
接近之後的氣息更加明顯,轟得在頭皮炸開。雙眸擴散,楚甯胥嘴唇顫抖,毫無知覺伸手。
謝臨衣的聲音便在空氣中戛然而止。
雪白的衣袍沾染泥濘,猶若水妖的墨發散落在潮濕的地上,手抵在身旁的櫃木。
“好香……”
“……你身上好香。”
謝臨衣錯愕擡首,楚甯胥的眼底卻已被一片血紅浸染,面露兇色,俯身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