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忍住鼻尖酸澀,可眼淚還是不争氣的流下來。
她有些想念周嬷嬷,好想抱在她懷裡哭,可周嬷嬷年紀大了,身子骨也不好。前些日姑姑拿出體己錢在京郊悄悄置了幾畝田産又雇了農戶,把周嬷嬷安頓在那裡也算是頤養天年。
如今想哭她都隻能背着人,心裡憋得委屈更是不敢告訴姑姑,她看得出來,姑姑在侯府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陳英從袖袋中抽出帕子,胡亂摸了把眼淚。再一低頭,看清手裡的素色帕子,聞着還有淡淡草藥香。陳英怔了怔,才想起來是嚴昱安的帕子。
這時,秋雁一臉憤懑進來,焦急地喚了陳英一聲:“姑娘,快去院裡管管吧。春桃教訓新進來的小丫頭,奴婢實在看不下去了。”
陳英身子一僵,想起方才在窗前聽到的對話,心中頓生出懼意。還沒等她張嘴,秋雁急忙上前拉着她往外走。
“我呸,賤丫頭骨頭還沒幾兩重,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剛一出來,就瞧見春桃站在院中雙手叉着腰,斜眼瞪着一個八九歲的小丫鬟。那小丫鬟雙手環胸,低着頭一動不動。
陳英腳下一頓,看到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小丫鬟挨罵,心裡竟有一絲難受。
幾次動了動唇,她還是鼓足勇氣開口,語氣隐含怒意,“她做了什麼?為何要那般罵她?”
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住了。明明是不忍看到小丫鬟挨罵,可說出口的話就像是憋在心裡壓抑很久了。
她方才不也偷聽到自己被罵麼?可她隻會偷偷抹眼淚,滿肚子委屈也不敢跟人說。
春桃用指尖狠狠戳了下小丫鬟的腦門,小丫鬟重心不穩踉跄着後退,最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突然她懷裡跳出一隻橘色小貓,喵嗚一聲四爪落地,嗖地一下逃竄不見。
見小丫鬟神情呆滞的臉上挂着淚水,發髻松散的狼狽樣子,春桃臉上怒氣稍微散了些。
這才轉頭向陳英解釋:“姑娘,這個野丫頭不好好打掃院子,竟然跑到世子爺屋裡亂轉,幸好屋裡沒人,不然非得挨闆子不可。”
陳英這才後知後覺,原來方才院子裡罵的不是她。
剛松弛下來的心,在瞧見低低抽泣的小丫鬟時,心中又是一緊,她走上前扶起小丫鬟,輕聲問:“你方才為什麼要去世子屋裡?”
“奴婢方才看見貓跑進世子屋,奴婢隻想把貓捉出來的。”
陳英想起方才小貓逃竄畫面,原來是這樣啊,她忽然心念一動:“那隻貓是你養的嗎?”
小丫鬟露出驚恐的表情,腦袋搖成撥浪鼓,急忙解釋:“那貓是奴婢打掃院子時發現的,它從那樹上跳下來,奴婢想捉住它不小心就跟進世子屋裡。”
陳英心中不解,開口便問出來:“府裡不許養貓嗎?”
衆人面面相觑,還是秋雁一臉慎重解釋道:“這倒是沒有規定,隻是夫人從前在别府赴宴被貓撓過,後來府裡上下瞧見野貓都會抓了丢出去。”
原來如此,這桂院之前一直閑置,怕是已經成了野貓的家,這下子小橘貓也被攆走無家可歸。雖說那小貓從眼前一閃而過,瞧着明明還很瘦小可憐。
“姑娘,奴婢這就去找幾個人過來抓貓,定不會擾了姑娘。”春桃見陳英若有所思,以為她是擔心野貓鬧騰,擡腳正要往外走。
“等等。”陳英急忙喊住她,頓了頓又說,“如果抓到貓,先抱來給我看看。”
春桃稍愣,見陳英緊張又膽怯的模樣,隻當她是小孩子動了好奇心,轉瞬露出個了然的笑容,應了聲是,便跨出了院子。
不過半天功夫,春桃單手拎着小橘貓後頸,提溜到陳英面前。
看着小橘貓爪子在胡亂撲騰,發出低沉又似乞憐的喵嗚聲,陳英心裡隐隐有些難受。
她雙手接過小橘貓摟在懷裡,輕輕撫着小貓後背:“别怕,這裡以後也是你的家。”
“姑娘是要養這小野貓?”
尾音陡然提高,吓得小橘貓在陳英懷裡縮了縮,春桃看向陳英,語氣委婉地提醒她:“姑娘,夫人可不喜歡貓。”
陳英輕撫懷中的小橘貓,歪着頭沖她一笑,“可是府裡也沒有規定不許養貓啊。”
這話反倒叫春桃怔住,她抿了下唇,再說不出勸阻的話來。
總歸她勸也勸過,以後這貓若觸怒夫人那也不是她的過錯。再說,英姑娘以後就是自己的主子,若是強行勸阻反倒不讨好。
眼眸一轉,她應了聲是,轉頭去囑咐院外小厮平日注意看緊小貓别跑出院子。
過了沒幾天,小橘貓在陳英屋裡同吃同睡,從見人就縮成一團的瘦弱小可憐,搖身一變,垂着圓鼓鼓的肚皮,大搖大擺在院中溜達。
今天難得天氣晴朗,晌午太陽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小橘貓在桂樹下吃完小魚幹,眯着眼正無比惬意地舔爪子。陽光透過綠葉落下斑駁光影,細細碎碎,直晃人眼。
陳英逗了會兒貓,有些犯困,伸了個懶腰正要進屋歇息,就聽見一聲尖利的喵嗚聲。
剛一回頭,就看見小橘貓背脊高高聳起,渾身毛豎起,還沒等她看清楚,小橘貓猛然撲向院門邊一團灰黑,那灰黑瞬息竄得沒影。
小橘貓也跟着撲出去,速度極快,陳英都來不及喚一聲,便徑直追上去。
眼看小橘貓鑽進世子院正屋,陳英暗道一聲糟糕,想到柳嬷嬷的叮囑,一時間進退兩難。正猶豫間,聽見裡面傳來尖利的貓叫混着瓷器摔碎的聲音,她的心也跟着直發顫。
陳英深吸口氣跨進屋,嚴昱安正在書案前寫字。
見她進來,他隻愣了一下,随即提筆朝一旁方桌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