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般搓洗】
章家是村裡最體面的一戶。
然而相繼搞出的事端,卻讓這些村人不得不擔心。
他們年後掙錢的買賣,其中七成都要算在對方頭上,要是年根章家人内部鬧了什麼不痛快。
很大可能遭殃的就是他們了。
沒想隐瞞的章玄玉開口就說了,她隻是把烏龍講了個大概。
圍着的幾人中不乏有熱心腸的。
啼笑皆非地聽了,就回去拿了自家的木桶來,打完水後提着帶到了章家院門外。
說什麼也不往裡面進。
章家院子多是磚頭可泥土,連個能下腳說話的地兒都沒有,他們等着章玄玉把屋外桶裡的水倒進水缸,再挨個拿着空桶離開。
此時的章家小院,除了剛帶回來不知事的狗崽,其餘人像突然内斂起來似的。
章玄玉聽着洗浴間的聲音,把燒好的熱水提了進去,順手又把髒兮兮的狗崽按着刷洗了下。
還沒接觸過水的狗崽驚懼地哀嚎着,小盆裡的水被它慌亂中濺出不少。
沉在大号木盆裡,頭頂着皂莢泡沫的章雲琛,同病相憐地看着對方。
他被拽着清洗時,後背還被生氣的阿爹打了好幾下,現在自己埋進溫水中,他仍覺得火那地兒辣辣的疼。
木盆裡的水換了一次,先把身上各處的泥洗幹淨,紮着皂角往頭上搓時,他才發現阿爹去拿絲瓜絡了。
躲着不肯把泡沫洗幹淨的章雲琛突覺背後發涼。
他最怕阿爹按着自己搓洗了。
每次經曆,章雲琛都覺得自己像是砧闆上的魚。
已經能預料到事情走向的章玄玉,飛快把狗崽洗幹淨,再将盆裡的廢水倒出,用件破衣裳将其包裹後就逃離現場。
出門時她還跟手裡拿着家夥的阿爹撞了個正着,章玄玉捧着狗崽湊近了對方:“阿爹,我給它洗好了。”
徐阿爹輕聲‘嗯’了下,便進了房間。
不多久,洗浴間裡痛苦的聲響透過門縫傳出。
耳朵豎起的三人壓着聲音偷笑着。
亮着火光的竈房還燒着水,章玄玉抱着狗崽進了去,趁着火光,她把濕漉漉的小家夥放在了竈膛口。
裡面的火焰正歡快地跳躍着,像是一群熱情的家夥,在橘紅色舞台裡盡情釋放着活力。
柴火在火焰的擁抱中‘噼裡啪啦’地響着。
明亮的火光帶着溫度落在狗崽的身上,也許是主人沒将它擦幹淨,剛站定,狗崽小小的身子就顫了下,耳朵也跟着輕微抖動。
緊貼在皮膚的毛發上,還有水滴順着毛梢滾落,濕了半邊的舊衣服,顔色更深了。
突然狗崽開始不安分起來,它的腦袋率先開始快速晃動,宛若上了發條的小玩具,緊接着整個身體也扭動了起來。
它的小腿微微彎曲,腳掌用力蹬着衣服。
還沒站起的章玄玉被濺了一臉水,面前的火苗在密集水珠的攻勢下發出了‘嗤嗤’的抗議。
水珠在高溫下迅速汽化。
落在竈火邊緣的水将還沒燃起的部分火勢壓了下來,但靠近裡面的火苗仍然頑強地燃燒着,那些被浸潤的部分,水汽迅速升騰與火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點朦胧的霧氣。
章玄玉輕輕按下還想再次甩毛的狗崽,又将它往竈膛口推了推,熱氣如同溫柔的春風,将照明的方寸歸入自己的領地。
随着時間的推移,狗崽不再因為寒冷而顫抖,最外層的毛發完全幹燥,當章玄玉将手指貼着皮膚探入時,她的指尖還帶出來了濕意。
隔壁的水聲停歇。
毛發徹底蓬松起來的狗崽哼唧着想從主人手底逃離。
鍋裡的水‘咕嘟咕嘟’翻騰着,水蒸氣不斷上升,仿佛要把整個房間籠罩在内,章玄玉視線所見都變得潮濕起來。
衣服上也有了黏膩的迹象。
也不知阿爹要不要再燒熱水,她果斷就把燃着的木柴插進了下面的草木灰裡,燒得再旺的火苗也要被她無情熄滅。
一手抱狗,一手拿着濕透了的舊衣服。
滑稽的姿勢很逗人。
剛進屋就惹得皮膚通紅的章雲琛擡頭看她,兩人造型各有各的抽象。
頭上包裹嚴實的章雲琛率先開了口:“阿姐,這隻小黑狗好可愛!”
“就是為你要的,别看它現在小小的,長大後可威風了,往後就讓它來接你上下學。”讓小學生年紀的阿弟獨自一人去書院,她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看着對方亮晶晶的眼神,她想讓小弟給對方起個名字,畢竟是給對方帶的,伸手把狗崽遞到對方眼前問着:“阿琛想叫它什麼呢?”
毛茸茸的突然襲擊,章雲琛試探地摸了摸狗崽頭上的毛,觸感柔軟順滑像棉花,又更像布行裡出售的絲綢。
他一下就愛上了這種感覺。
腦中頓時靈光一閃,章雲琛想到了個名字,“阿姐,我們叫他烏雲好麼?”
接觸到小弟試探的眼神,章玄玉還以為狗崽的名字會跟自己撞上。
不過最後能有所區别,她還是比較滿意的。
“嘬嘬嘬,烏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