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許久沒有這樣的假期讓她放松過,以至于泷澤雪繪和不靠譜兩兄弟吹着風一直喝酒喝到大半夜,第二天去溫泉旅館的路上三人直接睡死過去,等車停在門口了才勉強被叫醒。
“還好嗎?”
朝日奈棗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往前趕了幾步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你看起來還是很困的樣子,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不睡了,放心我沒什麼事。”她捂着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懶洋洋地眯着眼睛道:“更何況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一直睡覺怎麼行,吹吹風就清醒了。”
這裡的溫泉旅館是當地非常有名的老字号,順着石頭路下去還有一片質量很棒的海灘,他們來的時候正是旅遊旺季,不過朝日奈家的人或許又動用了了不起的鈔能力,所以一路上并沒有見到多少遊客。
“好棒啊!好棒啊!”
與興奮到大呼小叫的小彌不同,泷澤雪繪一進門就癱在了軟綿綿的椅子上,叼着一杯從自動販賣機買來的冰美式聽他們讨論這間一看就花了大價錢的旅館。
“話說起來,兄弟十三人都全部聚齊的旅行還真是少有啊,風鬥就是從來也不參加這種活動的呢。”
“我隻是想體驗一下這裡的溫泉而已,是不是家庭旅行的根本無所謂。”
“所以呢,今天要怎麼安排?莫非兩個女孩子也要和我們睡在這個房間嗎?”
“不要在這裡胡說八道,當然不可能。”
次子滿臉無奈的把風鬥從繪麻身邊揪開,一直盯着他直到坐端正了才繼續道,“我預約了三間并排的房間,繪麻和雪繪住靠裡面的一間,剩下的兩間男生睡。”
“诶——那不會很擠嗎?而且她們兩個人就占了一間待遇也太好了吧。”
風鬥和侑介看起來對這種超級特殊待遇不滿極了,吵吵嚷嚷着直說過分過分,攝入了足量咖啡因的泷澤雪繪此時精神也上來了,随手把紙杯往垃圾桶裡一丢,拖着下巴說道,“那就讓小彌和我們睡好了,這樣你們會不會稍微寬松一點?”
“絕對不行!”
“對,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她話音剛落就被兩聲激烈的反抗堵了回去,意見被駁回泷澤雪繪聳聳肩倒是無所謂,想着幹脆去溫泉池裡打發時間好了,抱起旅館準備好的浴衣就用膝蓋蹭了蹭妹妹:“走吧小千,和我一起去泡。”
“這麼早就去麼?”
“反正現在也沒事幹吧,與其在這裡傻坐着還不如等泡完再去找找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說呢?”
“那我也去!”朝日奈椿像小學生搶答似的高高舉起手,眼睛亮得和賊一樣,又擡起胳膊捅了捅旁邊的兄弟:“梓梓你也去吧,一起去泡混湯!”
“非常遺憾,這裡沒有男女混浴。”泷澤雪繪冷酷地拒絕了他的幼稚發言,幹脆利索地就拉着繪麻走人,畢竟身為常年坐辦公室的打工人,不堪重負的身體已經發出咯吱咯吱的生鏽聲了。
……
進入水中的時候,滾燙的溫泉一開始還讓人有些無法忍受,但适應過後泷澤雪繪隻覺得自己就像一坨掉在盛夏瀝青路上的冰激淩,四肢都像是要融化了。
她舒服地長歎一聲,将毛巾往額頭一搭後背就靠上了石頭邊緣,說真的,要不是剛攝入的咖啡因在體内瘋狂起作用,她都想保持這個姿勢在裡面睡一覺了。
但是這并不現實,誰讓和她們僅靠一排竹牆相隔的男湯此時正亂成一團,甚至連一向嚴肅的次子都頻頻發出一些類似于“放開放開”、“别過來”這樣的呼喊,朝日奈右京高知形象崩壞的殺傷程度讓泷澤雪繪險些有了溫泉池出現尼斯湖水怪的錯覺。
“大家好像都很開心呐。”
繪麻倒是并沒有太驚訝,隻是笑眯眯地彎着眼睛,聽到軟綿綿的一聲鼻音之後又擡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姐姐,我幫你紮頭發吧。”
“唔,好呀。”泷澤雪繪細聲細氣地答應,雖然泡在水裡懶得動,但還是依言轉過過度勞累的身子,伸直手臂趴在同樣被溫泉水泡的熱乎乎的石頭上。
——好像一顆煎蛋啊。
她閉着眼睛無端聯想着,然後就感受到繪麻的十指耐心解開自己之前随便紮起的馬尾,全部的頭發被她捧了起來,溫柔地編起了辮子。
柔軟的指腹順着頭皮一點點往下梳理,泷澤雪繪渾身的肌肉都忍不住放松下來,像被輕輕搔着肚皮的貓咪一樣放空靈魂。
“在泡溫泉的時候也帶着手鍊,沒問題嗎?”
繪麻的嗓音總是像雲朵一樣柔和,和她一急躁起來就會咄咄逼人的節奏完全不一樣。泷澤雪繪以為妹妹在擔心那些不堪一擊的脆弱石頭會變顔色,擡起胳膊就象征性地晃了晃,“沒關系啊,反正也不是什麼多貴重的東西,大不了換一個就好啦……”
繪麻低低嗯了一聲之後就沒了音,一心一意地幫她編着頭發,倒是泷澤雪繪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盯了岸上的兩根小樹苗幾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問道,“小千,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打算?”
繪麻攥着皮筋的手頓了一下,她仰着頭想了想,好像自己随遇而安慣了,确實對未來沒什麼規劃。
“我現在能想到的應該隻有順利進入明慈大學吧,至于考上之後會怎麼樣我還沒有想好。”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有些茫然,但是緊接着語氣又軟了下來,“姐姐呢?以後也會像現在一樣一直留在這裡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繪麻心裡突然堵了一下,忍不住又向她的方向磨蹭了一點,“姐姐是又有了新的打算嗎?”
“打算的确是沒有,不過你覺得如果有一天雅臣哥結婚了,他會從日升公寓裡搬走嗎?”泷澤雪繪反問了一句。
“诶,雅臣先生麼?他應該不會的吧,不過成家之後還和兄弟們住在一起确實會不方便,所以還是搬出去比較好嗎……”女孩子小聲嘀咕着,糾結了半天也得不出一個确定的結論。
“姐姐。我想不出來。”
繪麻歎氣的模樣讓泷澤雪繪忍不住笑彎了眼睛,她轉過身子,拖着腦袋說道,“所以你問我這種問題我又怎麼能回答的出來嘛。”
“雖然和長子一概而論有些勉強,但萬一以後有工作調動或者是别的什麼因素讓我覺得住外邊會更方便一點也不一定,這誰都說不準。”
“嗯。”繪麻低低應了一聲表示懂了,将編好的辮子輕輕撥到了她的胸前,“反正不管怎麼樣,要是有了不開心的事姐姐一定要和我講哦,不管是工作上還是生活上的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一個人憋在心裡了……痛!”
泷澤雪繪冷不丁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接着收回手,好笑地看着她,“你這小姑娘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啰嗦了,是那對聒噪的雙胞胎把你帶壞了嗎?”
“明明就是姐姐太愛逞強了,要是姐姐你有椿先生一半話多我們也不用費盡心思地猜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了吧!每天猜來猜去真的很累的。”
妹妹一連串的抱怨讓泷澤雪繪忍不住把頭心虛地扭到一邊去,嘩啦一聲就從水裡站了起來,故作虛弱地道,“我突然有點頭暈,估計是泡的時間太長了,要不我先出去吧……”
又要跑。
繪麻一眼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卻隻是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沒有阻攔。
後來泷澤雪繪裹了浴巾就從女湯逃也是的出去了,換衣服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來的異常及時,她開了免提放在一旁,剛一接通小彌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姐姐姐姐你泡完了嗎,我和阿雅在山下等你哦~”
“山下?”泷澤雪繪邊穿着袖子邊問,“那是什麼地方?你不會又在騙我吧。”
“當然是有好吃的東西吃啦!你快來快來嘛!!”
還沒有經曆變聲期的男孩子嗓音依舊是清脆的,但泷澤雪繪還是被吵得耳膜嗡嗡作響,她歎着氣把免提關掉,放在耳邊提醒了一句,“不要叫這麼大聲,嗓子會壞掉的。”
“那我們等着你哦。”
“好——”
雖然不知道那孩子又在激動什麼,但泷澤雪繪還是答應了下來。很快他們就在下山的石闆路上碰了面,她一眼就看到了長子,雅臣倒是收獲頗豐,手中正拿着兩支兔子模樣的棉花糖。
“外面正好有賣,我就多買了幾支。”
他露出如沐春風般的淺笑,将其中的一支遞了過來:“我聽店主說那邊還有幾家不錯的小店,要一起去玩嗎。”
“原來是草莓味的呀,那我可太喜歡了,謝謝雅臣哥。”泷澤雪繪高高興興接過那一大團粉色的棉花糖,咬在嘴裡含含糊糊地問道,“但是現在去沒問題嗎,要是讓右京哥知道在晚飯前吃了太多東西又要挨罵了。”
“那就不去了嗎。”雖然這樣妥協,但失落的長子和末子頭上還是瞬間長出了兩個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我看到有人在沙灘上辦篝火晚會來着,還有這邊特産之類的東西在賣,我們還以為你會喜歡……”
為了自己的耳膜不被次子的魔音摧殘着想,其實她是想拒絕的。
但泷澤雪繪不争氣地揪住了雅臣的胳膊:“我去我去。”
開什麼玩笑,休假不就是為了來看熱鬧的嘛!
一路順着石闆路下去,沙灘上的确是一大片奪目的火光,一群年輕男女笑着圍着篝火跳舞,在海天相接的盛景中清澈得讓人無法忘懷。
她倒是不見外的,去買甘梅薯條的途中就被那些熱情的姑娘拉去跳了好半天的舞,後來又不甘寂寞把有些認生的雅臣和彌抓過來,一左一右地挽着手胡亂蹦跶。
毫無章法,又純粹動人。
泷澤雪繪其實是不會跳的,但盛情難卻喝了幾杯當地的啤酒,度數不高,卻在篝火的炙烤下同樣讓人心跳加速,她毫無芥蒂地笑着,笨拙而嬌憨地揮舞着裙擺,身子已經半倚在了他的胳膊上。
朝日奈雅臣神色溫柔,淺笑,迎合着她燦爛的笑靥,俯首下去,輕輕摸了摸她暖呼呼的臉。
等吃飽喝足的三人晃蕩回旅館的時候,朝日奈家内部的乒乓球賽同樣正打的火熱。
“哦,有燒烤的味道。”
朝日奈光鼻子該死的靈,丢了球拍就湊在她旁邊聞了聞,然後就用一種非常軟綿綿的腔調問:“雪繪,你最近是不是胖了?”
“……胡說。”
“真的啊,你自己感受不到嗎?”朝日奈光冷不丁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吓得泷澤雪繪連呼吸都停了,手一伸就用力扯住他的頭發——這家夥絕對又去壓榨琉生了,不然頭發怎麼可能光滑的像緞子一樣。
“疼疼疼——”朝日奈光瞬間連表情管理都顧不上了,說着好話廢了九牛二虎才把自己的頭發從魔爪下搶救回來。
朝日奈昴握着球拍睨着正滿臉痛苦的兄長不為所動,跨過他的身子就問道,“你要不要一起來打乒乓球,算上光哥的話雙打正好還差一個人。”
“我拒絕。”
泷澤雪繪頭搖的相當幹脆,她可不想被卷進男人無所謂的一些争鬥裡去。
“那就讓侑介加入怎麼樣?”棗問。
“哈?為什麼我也要加入?”
“難不成你不想在繪麻妹妹面前展現一下自己嗎?”
“好啊!快開始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泷澤雪繪不打算參與進他們幼稚的決戰之中,站起身,非常敷衍地鼓勵了一句,“你們幾個自求多福,加油加油哦。”
但是很明顯那幾位非要争出個高低的男性并不會那麼容易放她走,朝日奈棗一個箭步沖上去又把她拉回來,像三座大山一樣将泷澤雪繪團團圍住。
“你會給誰加油?”朝日奈棗異常認真的問道,“我和光哥,還是昴和侑介,你覺得哪組會赢?”
靓女無語。
隻覺得這幫男人幼稚死了。
泷澤雪繪仰起頭無聲地哀嚎一聲,随後将右側的青年一抓,在他背上拍了拍。
“那就昴呗,我賭他們這組赢。”
“……喂喂,你都不願意敷衍一句‘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加油’這種話嗎。”
“不是你們非要讓我選的嗎?”
“那有選昴的理由嗎?”
“當然是因為他們兩個年輕啊。”泷澤雪繪聳聳肩,爛的理直氣壯,“在運動這方面我有不相信年輕人的理由嗎?”
沒有啊!
或許就是因為她這番發言,場上年紀最大的朝日奈光被嚴重内涵到了,剛毅開局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揮拍。
“嘿!”
“哈——”
“快點給我把球扔過來繼續繼續!”
他們四個在場上幾乎有來有往地厮殺了半小時,但最後還是以昴的一記扣殺幹淨收場。
“赢啦!不愧是昴哥!”
侑介此時也累的滿臉是汗,一蹦三尺高的時候接到了從場下丢來的毛巾。
作為被迫觀看了整場比賽的人,泷澤雪繪簡直又無語又好笑,尤其是朝日奈光,不禁沒了力氣還輸了比賽,此時已經變成攤在地上的一坨爛泥了,
“還有氣嗎?”她蹲下,戳了戳他的臉頰,順手把毛巾蓋在了他的臉上:“我早就說了别逞能,尤其是你,和他們幾個運動系的較什麼勁嗎。”
“……”朝日奈光無力反駁,揪了揪她浴衣下擺可憐兮兮地問:“就不能心疼我一下嗎?扭到腰起不來了。”
“活該。”泷澤雪繪冷哼一聲把自己的衣服無情抽了回來,順便擡手把已經平複好呼吸的昴叫了過來,“把你沒用的哥哥扛回去吧,他應該也挺沉的,扛不動就算了,晚上讓他自己爬回去……還有,侑介。”
她一把将同樣喘着粗氣的少年揪過來,摸了摸他的小辮子,“叮咚,今天的學習時間到了哦。”
侑介被壓得肩膀一沉,直接痛苦面具,“連度假的最後一天都不能放過我嗎,那些題實在做的痛苦死了。”
“沒考上的時候有你更痛苦的。”
她一如既往的鐵面無私,劈手就把他拽到了自己房間去。
兩個小時後。
總算講完兩道大題的泷澤雪繪隻覺得自己折了至少一年的壽命,不僅是因為侑介點不通的腦子,最主要的罪魁禍首還是不請自來,一進門倒頭就睡,像是故意搗亂的朝日奈光。
“那今天就這樣?”紅發少年抱着試卷瑟瑟發抖。
“等等,讓我先看下時間。”泷澤雪繪一把将他揪回來,指揮着去把自己的手機拿過來。
“你怎麼不自己去?”
“沒看見他都睡着了嗎?要是吵醒了,你親愛的光哥哥絕對就要打你屁股了。”她指了指肩膀上睡得不省人事的腦袋同樣無奈,朝日奈光剛進來的時候明顯就是為了報複她見死不救的,可鬧着鬧着就兀自睡了過去,連聲音都沒了。
——所以說人嘛,不得不服老,尤其是像他這樣心眼小的男人。
泷澤雪繪夾着筆翻了翻後面的卷子,因為半邊肩膀僵着整個人連寫字都不方便了,她一動帶着體溫的發絲就鑽了進來,溫熱的呼吸黏在一小塊肌膚上,濕濡的感覺讓她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
這樣睡不會落枕的嗎?
泷澤雪繪盯着某個公式發了幾秒呆,還是決定托着他的腦袋往下,好讓他以最舒服的姿态枕在自己腿上。
可一擡頭就看見了侑介滿臉古怪的表情,問他怎麼了,他卻又偏偏閉口不言。
“真是的,你想說什麼就說,我又不會吃了你。”
泷澤雪繪抱怨了一句,接着更奇怪的,緊閉的房間門忽然被拉開了——
聽到響動的兩人火速回頭看去,到訪的竟然是最無所事事的朝日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