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臉同時震驚。
“你……”
泷澤雪繪腦子和嘴巴都比他快一步,把撂在沙發上的大衣往身上一裹,在朝日奈棗開口之前先發制人。
“你還知道回來啊!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抱歉……”他果然愣了幾秒,乖乖解釋,“我在加班,今天有點忙。”
善于抓住漏洞的泷澤雪繪倏地就站到了道德制高點上,站在玄關居高臨下地盯着他脫掉了西裝外套,露出平整而又略帶潮意的白襯衫。
“手機呢?”她環着胸上下打量。
“……沒電了。”
或許是因為她直白的視線存在感太強,朝日奈棗忽然轉頭,将她來不及撤離的眼睛抓個正着。
“所以,你為什麼突然過來?”
泷澤雪繪歪歪頭,理直氣壯地回答,“ 不是你把鑰匙給我的嗎?我今天正好有時間,想來就來了。”
“……”
朝日奈棗喉結動了動,非常明智地沒有問她那你為什麼還在我家洗澡。多說多錯,這顯然不是适合理性讨論這些問題的場合。
他停頓了下,瞥了一眼她逐漸被頭發洇濕的大衣,“或許你需要換一下身上的衣服嗎?”
幾分鐘後,泷澤雪繪穿着寬松T恤重新亮相,濕成一團的衣服全被丢進了洗衣機裡。
不得不說,朝日奈棗的确是個和他二哥有異曲同工之妙的二十四孝好男人,在加完班的第一時間任勞任怨地一頭紮進廚房準備兩人份的晚餐。泷澤雪繪是打算去幫忙的,最近心血來潮收藏在手機的新菜譜還沒抓到過實驗對象,可朝日奈棗隻是湊過來瞅了兩眼她切出來的半成品,就忍無可忍奪了她的刀強行攆出廚房。
泷澤雪繪終于老實,乖乖坐在地毯上等着被投喂。粘人的貓咪慢悠悠地走過來貼着她的膝蓋來回蹭,又躺下來露出圓滾滾毛茸茸的肚皮。泷澤雪繪一邊罵着不守貓德一邊忍不住狂撸幾把,最後裹挾進懷裡站起身去摸她買回來的戰利品。
八度罐裝金湯力,冰鎮賽過活神仙。
她撲哧一聲單手拉開拉環,不緊不慢地将貓咪送回貓爬架上。
氣體噴出的聲音吸引了做飯男人的注意,朝日奈棗轉頭看了眼,正巧看到她仰頭灌酒,動作潇灑的像是在喝白水,再把易拉罐捏扁準确地投進垃圾桶裡,一氣呵成的動作前後不到十秒。
他頓了頓,沒說話,将煎的滋滋作響的鲭魚翻面。
健身人群的菜譜低鹽少油,富含豐富的蛋白質和Omega-3脂肪酸。花花綠綠的蔬菜總能讓泷澤雪繪想起曾經被私教壓迫的恐懼,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肉食動物,朝日奈棗也發現了這點,在低脂的基礎上把她來蹭的每一頓飯都做的色香味俱全。
在泷澤雪繪第三次把手探進袋子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心情不好。”
疑問句被他說的十分笃定。
被戳中心事的泷澤雪繪沒有否定,隻是幹巴巴地笑了兩聲,冰涼的易拉罐貼到臉上依舊覺得心浮氣躁得靜不下心來,“這麼明顯嗎?”
“嗯。”朝日奈棗一本正經點了點頭,又夾了些蔬菜給她,“一般來說,你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來找我。”
“胡說八道,我哪有那麼無情。”泷澤雪繪小聲抱怨一句,随即撬開瓶蓋,一股混合着梅子味的白氣從她掌心裡冒了出來。
眉心一跳,朝日奈棗問道, “不是下定決心要戒酒了麼?”
“是要戒啊,我又沒喝酒,這個隻是氣泡水,綠的是全麥果汁。”泷澤雪繪臉不紅心不跳地瞎掰,“大家都是成年人,喝點汽水怎麼了……哎!”
男人蹙着眉,忍無可忍将她的命根子收走。
“朝日奈棗。”
看着他把酒精飲品放到了自己夠不到的地方,泷澤雪繪瞬間癟了嘴,臉上寫滿了不爽。
“連你也要惹我。”
“……你喝多了。”
“誰兩口就能喝多,你哄小孩呢?”
“不許喝酒,實在想喝就喝這個。”朝日奈棗遞給她一瓶買來湊數的快樂水,不由分說地塞進掌心,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确認沒發燒才松開。
“為什麼不高興?”他問。
泷澤雪繪盯着手裡涼飕飕的紅色易拉罐,足足沉默了一分鐘的時間。
朝日奈棗自然察覺到了她情緒不對,也沒催,隻是将盤子推過來。泷澤雪繪低下頭看了一眼,是混合了芝麻醬和油醋的三文魚沙拉,是她一直喜歡的配置。捏捏筷子,就聽朝日奈棗又輕聲勸了句:“你不想說也沒事,但盡量把事情都憋在心裡,對身體不好。”
泷澤雪繪不置可否,如果能說她早就說了,對過去的厭惡、争吵時的憤怒,工作所帶來的深重的疲憊,以及生活中的處處不順。
可是一言難盡。
“一言難盡啊,親愛的棗。”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拄着臉無奈的笑了起來,“還是吃飯吧,不聊不開心的事了。”
“嗯。”
朝日奈棗應了一聲,臉上的淺淡笑意也随着她的回避消失了。
飯後泷澤雪繪主動攬下了收拾的工作,操勞了一晚上的朝日奈棗終于有時間去洗澡。
浴室裡嘩啦啦的水聲讓人沒來由的躁,她埋頭在水池裡勞作,打了三遍洗碗精才善罷甘休。快結束的時候接到了朝日奈光的電話,語氣聽起來莫名其妙的急。
“你為什麼不回來?”
他那邊很安靜,像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打的。
“加班。”她淡定回答。
“加班?”朝日奈光愣了一下,疑惑的反問,“加班為什麼有水聲?”
泷澤雪繪吓得手抖,手忙腳亂地趕緊把水龍頭關掉。
“你聽錯了,哪有水聲。”
朝日奈光腦回路同樣清奇,他頓了頓,突然變得羞澀起來,“親愛的,其實你不需要在衛生間也逼着自己接我的電話的,這樣好像有點太暧昧了,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
“你——”
泷澤雪繪做賊似的望了眼浴室的方向,聽到裡邊依舊淅淅瀝瀝,這才咬着牙忍無可忍地罵了一句。“神經病,再造謠就給我滾!有話就說,我忙得要死。”
朝日奈光終于開始說人話,“噢,沒什麼,就是你爸突然過來了。”
她還以為是什麼呢。
泷澤雪繪嗯了一聲,面不改色地把碟子塞進櫥櫃。
“你知道?”朝日奈光似乎不滿意她的态度,“他和我們一起吃了晚飯,看樣子今天要留宿日升公寓了。你是不是又惹事了?趁早和我說清楚,我好給你兜個底。”
泷澤雪繪嘿嘿笑了幾聲,笑完就繼續裝傻,“我不知道啊,反正他總想一出是一出,想住就住呗,大不了睡我那屋,地墊底下有把備用鑰匙。”
“他怎麼能睡你那兒?就算是你爸也和你男女有别。”朝日奈光的語氣聽起來很公道,大言不慚地開口,“要睡也是他睡我的床,我睡你的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受這個委屈。”
神經病。
她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把電話給挂了,視線掃過屏幕,又發現了半小時前朝日奈昴發來的消息。
——麟太郎先生在家,好像是來找你的,有我能幫你的事情嗎?
真貼心啊。
泷澤雪繪默默自嘲,就算她人不在家,但她還有這麼多眼觀六路的間諜。
正思考着該回複什麼的時候,浴室的水聲突然停了。緊閉的門幾乎下一秒就打開,她擡起頭,看到朝日奈棗光腳從裡面走出來,渾身騰着濕漉漉的水汽,全身隻圍了條白色浴巾。
冰涼的水珠自他前額滑落,輕盈地掠過鼻梁,最終懸停在他凸起的喉結上。泷澤雪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兩滴水珠牽引,無法移開視線,直至喉結輕輕滾動,随之墜落的水珠沿着胸膛蜿蜒而下,最終消失在腹部的溝壑之間。
她的手随着下落的水珠一抖,誤觸到屏幕上的推薦表情——
貓貓伸着兩個帶着粉色手铐的前爪,撲扇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主人,neko醬随你處置。
完了。
——完——啦!!
泷澤雪繪難以置信地狂按撤回,但屏幕上對方秒讀的提示就像是晴天霹靂,她甚至不敢看朝日奈昴回複了什麼,握着燙手山芋似的慌忙把手機甩了出去。
什麼破爛軟件誠心想搞臭她的名聲是不是!!她要投訴!投訴!!
新買第二天的手機在地上連滾帶爬了将近兩米的距離才停下,泷澤雪繪驚恐地呆在牆根沒動,還是朝日奈棗彎腰撿起,重新放到了安全的地方。
泷澤雪繪擡起眼,對上了他濕漉漉的眼睛。
“……你在看什麼東西?”
“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又一次沒頭沒尾的雞同鴨講。
“忘了拿。”朝日奈棗回複地有點僵硬,欲蓋彌彰似的掩了掩那條可憐的浴巾,“我忘了你還在……”
泷澤雪繪舔了舔後牙,後知後覺想起了今天來找他的原因,是為了尋找快樂、追求刺激。
“今天加班累麼?”她突兀地問道。
“…還好。”
那就是不累了。
她笑着突然逼近一步,握着朝日奈棗的肩膀把他摁在牆壁上,不顧他眼中的錯愕不由分說地親了上去。
俗話說同時追逐兩隻兔子的人,最終連一隻都不會抓到。
金錢和良知二選一,道德和欲望二選一,就連喝口快樂水都要在藍瓶和紅瓶裡二選一。
但泷澤雪繪不信這個邪,偏偏逆行倒施,她全都要。
突然被吻住的男人愣了愣,漂亮的紫眸微垂着,顫動的睫毛暴露了繁雜的心緒。
他沒有閉眼,甚至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泷澤雪繪心跳有點快,松開之後幹脆靠在他身上,好整以暇地問道,“你有點不在狀态,為什麼呢。”
“不,我隻是……”朝日奈棗轉過頭,露出了不知何時變得通紅的耳根,“你今天太主動了。”
泷澤雪繪心裡咯噔一下。
不對勁。
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
要不然她怎麼會覺得此刻挂着羞澀表情的朝日奈棗美味爆了,食欲和X欲攪和在一起,不久前剛被填飽的肚子此時又饑腸辘辘。
泷澤雪繪腦袋一熱,胳膊從後攀住了他的背,手指不老實地在腰窩遊走起來。
“别說你不想,剛剛不是還故意不穿衣服在我眼前晃悠,我可不信你沒帶的鬼話。”她偏頭在他的頸側惡狠狠咬了一口,以此來報該死的表情包之仇,“明目張膽的勾引我,豈有此理。”
朝日奈棗喉結滾了滾,胸膛的起伏逐漸加重,手掌緊緊握住她的後頸,“那你上鈎了嗎?”
“明知故問。”
泷澤雪繪嗤笑一聲,胡作非為的時候眼珠子一轉就冒出了壞心思,“不過還有改進的餘地,下次請你真1空穿西裝,現在流行這個,說不準我就會更對你着迷。”
大概是被鬧的有些疼了,他幹咽了一下,推開埋首在自己胸前的頭顱,捏着她的下颌質問。
“你還有這種愛好?”
“就是發現欺負你還挺好玩的,過生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你在穿奇怪衣服的時候我會渾身發燙。”泷澤雪繪邊說邊把他推上沙發,心滿意足地打量着他身上的紅痕,朝日奈棗從善如流地倒在沙發靠背上,用手扶住她的腰,泷澤雪繪順勢跨坐上他的大腿,再次湊近在他的側臉上親了一下,用氣聲輕飄飄地說:“說不定你以後還會發現更多該死的愛好。”
飽暖思□□。
她晚飯吃的很飽,朝日奈棗剛沖完澡也很暖,現在該是限制級節目的時間了。泷澤雪繪本來就心懷不軌才到訪他家,現在更加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全然把白天發生的事情抛到了腦後,滿腦子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拜她的好媽媽所賜,泷澤雪繪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當臀下抵着輪廓逐漸清晰的時候,她适時開口,黏糊糊地在他耳邊說,“我們做些大人的事吧,棗。”
因為這句話,他突然變得有些遲疑,想說什麼,卻又在她煽風點火的大膽動作下被迫打斷。泷澤雪繪感覺有些燥,連鼻尖也冒了薄汗,一擡頭就看到他不知道又在糾結什麼的眼神,惱火地質問:“你不想嗎?怎麼每次都這麼不配合?!”
他不自然地偏了偏頭,面上绯紅,一派懊惱與尴尬。
“不行。”他喘着氣,捂住她的嘴緊急叫停,“你來的太突然,我沒有準備……”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
泷澤雪繪立刻被逗笑,再次大手一揮,坐在他腿上伸長胳膊抓來挎包,翻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就一股腦塞進他掌心。
“真巧,我帶了。”
朝日奈棗低頭一看,表情瞬間變得萬分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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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奈棗沉默,不确定地問道,“你怎麼随身帶着這個?”
她露出無辜的表情答道,“便利店促銷啊,給你的貓買三文魚罐罐的時候收銀員小姐姐說再加兩千可以換購一盒,草莓和薄荷我選了薄荷。”
他顯然沒跟上她的腦回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泷澤雪繪尴尬地吐了吐舌,“我就想着萬一能用得上呢……也不能空手來啊,提前做好風險防範總沒錯不是嗎。”
積郁在喉嚨上的一口氣終于被疏通,朝日奈棗終于能夠直視這個東西第二眼,“那……”他不自在地咬牙,“這個型号又是怎麼回事?”
鍍金的‘XXL’差點晃瞎他的眼睛。
“噢!因為最小号沒有了,我就想着反正買都買了,就挑了個最大的。”泷澤雪繪笑盈盈地解釋,但看到他複雜的神色又立刻轉變,露出驚恐萬分的表情,“難道是我買大了!帶不上嗎?!”
她痛定思痛,體貼又怅然地拍了拍朝日奈棗的肩,“ 那這次就算了,下次……下次我會記得買小一号,放心。”
她是怎麼做到用這麼可愛的表情連續挑釁兩次的?
朝日奈棗果然被刺激到了,緊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唇,濃烈到幾乎直白的欲望将兩人吞沒。
潮熱的氣息鋪天蓋地壓下來,泷澤雪繪興奮地微微顫栗起來,她沒有出聲,默許了來人繼續向下造訪。後來月光落下來,順着峰頂流淌、起伏、下滑。山巒是溫熱的,月光是涼的,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攪成混沌。
直到朝日奈棗直起身子去拿東西的時候,她才收攏了些被攪散的意識迷迷蒙蒙地看着他撕開小方塊,停頓了幾秒之後又俯下身繼續吻她,在唇齒相接的間隙裡念她的名字。
泷澤雪繪到底是個新兵蛋子,陌生的觸感讓她感到不安,下意識往枕頭裡縮了縮。
“怕嗎?”朝日奈棗敏銳感覺到,手肘撐在她的兩側不動了。
她沒說話。
朝日奈棗隔着極近的距離凝視着她默默隐忍的模樣,一點一點吻着她的耳廓,聲音裡混雜着一些模糊的氣聲:“要停下嗎?如果你不喊停……可就遲了。”
泷澤雪繪怔了怔,想着這個年紀的男人果然都身經百戰的,這種關頭還能淡定問出要不要停下的屁話。忍不住低笑一聲,在月光下挑釁地盯着他的眼睛。
——她從來沒有未戰先怯的先例。
擡起手勾住朝日奈棗的脖子,他的發絲很軟,後頸那塊卻短短的紮着她的手。泷澤雪繪惡劣的笑了起來,摟着他借力仰起上身,故意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世界瞬間被她點燃。
沒人能分清快要被燒成灰的是她還是他的呼吸,整個世界都在融化,融成一條蜿蜒而潮濕的小路,沒有人知道這條小路通向哪裡,隻知道它盡頭有海,夏日的海,鹹澀的海,最終化成一灘水,開出了花。
朝日奈棗緊緊擁着她,埋在最深的谷底,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有了讓雪花降落掌心的真實感。她單薄肩胛骨像隻脆弱的蝴蝶,每一次振翅都能觸摸到彼此的心髒。
她在哭,在笑,尖叫被堵在喉嚨裡,變成被海浪吞沒的嗚咽。一波接着一波,潮水漲上來又退下去,她在熱烈的追求中逐漸迷失,愛與欲在腦海中交織蔓延,觸摸到遙不可及的天際。
“我是誰?”
恥骨相撞,朝日奈棗扯開雪繪掩面的手,強硬逼迫她和自己對視。
“我是誰?”
他不厭其煩又執拗地一遍又一遍讓她回答。
直至月光褪去,玫瑰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