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你訓斥了伯爵手下的騎士。”塞西莉震驚的問我。
我瞪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最痛恨什麼事,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包括你那位馬修。”
塞西莉臉紅了,“你不該把他們都攆走,馬修爵士正在教我射箭。”
“他想教你的可不止這些吧?”我反唇相譏。
塞西莉躲閃着我的目光,一時沒了往日的伶牙俐齒。
“芙洛蕾特,你最近太累了,懷孕很不舒服吧?”
塞西莉關切的注視着我隆起的腹部,已經快六個月了,的确像她說的那樣,我現在的日子過得很艱難。
巴默修士曾經來看過我,說我的情形不太好,他認為我是太缺乏運動了,鼓勵我多出去走走。
原本我是想去修女院拜訪海倫娜嬷嬷,讓她幫我瞧瞧,但不知不覺我就開始感覺很疲乏,無力下床走動太久。
我甚至開始做惡夢,每次醒來都是一身的冷汗,手腳冰涼,腳也浮腫的厲害。
波爾曼太太十分着急,請了好幾個醫生來給我瞧病,可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他們開的亂七八糟的藥什麼作用也不起,甚至倒叫我拉起肚子來。
最近這幾天我時常感覺心口疼,腹部有時候也會抽搐着陣痛,分泌物開始增多,有時呈現紅褐色。波爾曼太太說這情況看着像是流産的征兆,因此她便囑咐我必須卧床休息。
随着身體的每況愈下,我的脾氣也開始越來越差,甚至變得神經兮兮,我總覺得肚子裡的孩子在折磨我,我甚至夢見魔鬼将自己的肉胎塞進了我肚子裡。
有幾次我在尖叫中醒來,渾身開始抽搐,臉色白得吓人,把阿麗恩都驚住了。
從那以後,我甚至聽到下人們在偷偷說我是受到詛咒了,我的孩子一定是保不住的。
我感到既恐慌又憤怒,我把那些惹我生氣的騎士們都趕了出去,對下人們也是動辄發作,許多人都不敢到我的寝室來了,隻有阿麗恩對我還是無微不至。
塞西莉見我如此難受,時常跑來安慰我,并且給我調制了一種蜜露可以緩解這種驚悸的感覺。
我服下以後果然可以安眠了,我十分感激有她的陪伴,因為她讓我的情緒穩定了很多,阿麗恩也不再說她的不是,波爾曼太太更是全指望她了。
我有一次看到波爾曼太太劃着十字嘟囔:“謝天謝地,總算有人能幫我應付夫人了,這差事簡直叫人頭痛。”
現在我就天天躺在床上發呆,塞西莉有時來給我讀讀書,她讀的那些東西倒是和威克森那時候為我讀的相似,都是一些關于矜持莊重的淑女過着無欲無求的生活,拒絕孟浪的男人追求的故事。
“為什麼?塞西莉,你總是喜歡讀這些,卻反而和馬修那些騎士們在一起厮混?”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
她尴尬的擡起眼,“芙洛蕾特,你千萬不要把我做的事告訴媽媽,她會很生氣的。她希望我們都做個高貴的淑女,但我不可能了,我和你不一樣,你是伯爵夫人,我隻是個私生女。”
“你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
我注意到她頭一次用私生女來形容自己,頗覺驚訝。
塞西莉仿佛是說漏了嘴一樣,驚慌的放下書,“别管這些了,芙洛蕾特,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她走後,阿麗恩捧着燭台進來,在我身邊坐下,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奇怪的問:“怎麼了?是不是伯爵派人回來了?”
最近我發瘋般的想念他,尤其是在我身體狀況不佳後,我開始渴望他,希望他就在我身邊。哪怕是用那種我所不能容忍的親密方式抱着我,即便是裸裎相對,我也求之若渴。
可是信報傳遞的速度十分緩慢,一個月裡隻有一封,還是關于前方戰況的。
波爾曼先生給我看過,裡面隻簡要的問了下我的身體狀況,波爾曼對出征在外的伯爵自然是報喜不報憂。
阿麗恩望着我凄楚的神情,有些不忍心的搖搖頭,“夫人,伯爵大人沒有派人來。”
“是嗎?他是不是不想回來了,難道這該死的仗還沒打完嗎?”
“快了!伯爵大人的軍隊無堅不摧,他們一定能很快平複叛亂返回城堡。”
“我的頭痛又犯了,阿麗恩,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她愣了一下,然後安慰我說:“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啊,親愛的夫人,你的孩子好着呢,希望他出生的時候伯爵大人就能趕回來了。”
“但願如此,我實在是很想念他。”我喃喃道,竟然不知不覺流下了淚水。
阿麗恩體貼的幫我拭去,望着我擔憂的說:“夫人,我很為您的狀況擔憂,那位塞西莉小姐實在是有些奇怪,我有一次看見她在翻閱您的信件,她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我的信件?”
我覺得頭疼的委實厲害,連阿麗恩話中的重點都搞不明白。
“她一定是想将我的狀況告訴妲麗亞夫人,她們都很關心我。”
“我看不像,自從您把伯爵的手下騎士趕到外城去住,她也時常跑出去,侍女們都說她太不安分了,公然和好幾個男人打情罵俏……”
“有時候她的确是令我失望……”我說,“可是我不能沒有她,阿麗恩,她是和我一起從威克森來的,算是我的家人,如果我連她都趕出去了,我會更加感覺孤寂苦悶。”
“但她行為總是鬼鬼祟祟的,我看見過她在寫信,似乎是給她母親,但從不叫人看,我瞧着肯定有問題。夫人,我們不應該任由她把這裡的事情散播到外面去,即便是她母親。我沒見過那位妲麗亞夫人,雖然您說她很仁慈,但她不是格拉斯頓人,又是您父親的情婦,我覺得被這種人知道您的身體狀況并不好。”
“謝謝你,阿麗恩,我知道你總是為我擔心,但我實在沒有精力管這些事了……”
我說話時一直感覺到頭腦混沌,甚至開始耳鳴起來。
我捂住耳朵,朦胧中仿佛聽到阿麗恩幽幽的歎息聲,然後我便放任自己沉浸在睡夢中。
夢中我仿佛沒有了這個孩子,身體十分輕快的走在路上,我時而奔跑時而跨着戰馬奔馳。
我的心一路歡唱,像甩脫了累贅一般直奔向我所期待的地方,終于我在那裡發現了他。
他身披铮亮的铠甲,威風凜凜的騎在戰馬上,猩紅色的披風随風搖擺。
他的長劍無比鋒利,但趕不上我為他鑄的那把劍,此刻那劍身上的血迹似乎還未抹去,使他整個人顯得更加冷酷凜冽。
我歡欣雀躍的奔到他身旁,他的雙眼像藍色的冰塊,毫無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