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被當頭敲了一悶棍,父親常年呆在那個鄉下城堡裡,不喜歡設宴款待賓客,也不喜歡四處拜訪朋友,他哪裡有機會賭博呢?
賭博最風靡的地方應該是王宮吧?
再說以他那種小氣摳門的性格,一旦賭輸了,肯定夙夜難寐。
他也不是那種賭紅了眼會為了赢回本而不顧一切賭到傾家蕩産的賭徒,他懦弱又斤斤計較,我懷疑他會迷上這種遊戲。
托馬斯似乎清楚我在懷疑什麼,“您父親不大出門,但是他的情婦妲莉亞夫人近來熱衷款待賓客。據說她與宮中的一些貴婦有往來,認識了一些達官顯貴,他們把王宮中最時髦的賭博遊戲帶到了威克森城堡,威克森爵爺經常和他們飲酒狂歡。其中有位很風流的貴婦經常出入威克森堡,深得老爵爺的喜愛,我們聽說他甚至有迎娶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賭債基本上是這位貴婦揮霍的結果吧?”我咬牙切齒地說。
托馬斯攤開手,“我們是這麼懷疑,不過債務自然是算在老爵爺的賬上,由妲莉亞夫人負責償還。雖然伯爵的代理人查閱了一些這部分賬目,但這些畢竟不屬于他的管轄範圍,事情的緊要程度也還不到上報到伯爵那裡的程度。”
“究竟欠了多少賭債?”我心裡隐隐有些不安。
對旁人來說,妲莉亞夫人也許隻是個普通的女管家或者情婦,但我知道她的心機有多深,恐怕這個洞已經挖的很大了。
“我們無法确定具體數額,事實上,相比于格拉斯頓伯爵所擁有的龐大資産,威克森這塊領地基本可以忽略不計。伯爵的代理人要管理的産業太多,目前并沒有太多興趣關心威克森伯爵自己的财産,隻要這地方不發生動亂就可以了。”
“那麼屬于我的那部分财産也屬于那位代理人管理吧?我是否可以動用?”
托馬斯很無情地搖了搖頭,“按照國王的律法規定,您的産業在伯爵的管轄下,您要想管理那些資産,必須向産業代理人出示伯爵的親筆授權。”
“媽的,你的意思是我分文沒有!”
托馬斯眨眨眼,裝作沒聽到我粗魯的髒話,“我隻是聽說您有興趣了解下威克森的财務狀況和您自己的産業情況,這些賬目我想能替我回答問題了。”
我心裡燃起一股熊熊怒火,天曉得我這次瞞天過海地跑出來有多不容易。我一走,阿麗恩就必須每天守在那裡,見機行事,防止外人進入我的寝室,就連黛德麗小姐都必須瞞着。
如果我此趟勞心勞力,卻空手而歸,那不啻于告訴馬修我是塊扶不起來的爛泥,那樣我就爛死在格拉斯頓好了。
何況這一切都是妲莉亞搗的鬼,妲莉亞對我布局已久,正在收獲的時節,我已經看到她決心蛀空我的領地,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那個什麼風流貴婦肯定是妲莉亞的搭檔,或者根本不是什麼貴婦,隻為了迷昏我父親的頭,方便她們倆一搭一唱地轉移走威克森的财富,真是明目張膽!
“我必須回威克森去把這事情弄明白。”我對律師說,“你看我有沒有辦法把剩下的财産弄到手?”
托馬斯愣了一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夫人。”
我低咒一聲,“雖然我現在不具有全部的财産繼承權,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别人把我們的财富攫走啊!托馬斯,我就當一回我自己家的綠林好漢你看怎麼樣?”
聞言,律師驚得跳了起來,“夫人……您,您打算搶劫自己的城堡?”
“有什麼不可以?”我挑起眉毛,也站了起來。
不慌不忙抽出劍套裡的長劍,銳利的鋒芒在寒夜裡仿佛震得燭火都跳了跳。
托馬斯緊張地吞咽了一下,頭上滲出汗水。
“這實在太魯莽了,我不能讓您這麼做……”
“那是我的錢,托馬斯,我可不能允許别人把它搶走,何況在這個地方賭博并不合法。你說說,我是對我父親好言相勸,讓他不再迷戀那個坑他錢的女騙子來得快,還是我先把她們搶個精光來得快?”
“我……我覺得您父親不大容易說服……”托馬斯誠實地說,“但是這太危險了,我不能坐視您如此莽撞行事。”
“你放心吧!律師,威克森城堡可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還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它。”我放回劍,坐下來敲着桌面盤算。
“托馬斯,你為什麼替馬修做事?”
托馬斯塞缪爾老實巴交地說:“事實上我在這個行業沒有什麼名氣,準确的說我的聲望不足以讓我替大貴族們管理财産。但是我有一些獨有的渠道可以經營一些珍稀獨特的商品,這些線路穿過遼闊的海洋和廣袤的沙漠延伸到東方,一些較有風險的航道往往能帶來很好的收益,可是這必須具有一些冒險精神。馬修爵士的一些資産就是交給我來打理的,他并不介意我向您透露這些情況。”
“你的意思是諸如珍稀的香料、藥材、武器等等都可以通過你來購買?”我按捺不住欣喜,手不由得緊緊攥住了桌沿。
“是的。”托馬斯的神情依然顯得有些拘謹,“我經營的是一些不太穩妥的生意,大部分撒丁翰的貴族們不見得喜歡,隻有馬修爵士這樣眼光獨到的人敢在我這裡投資。”
“我倒是很喜歡,我決定把我的财産也交給你來管理,也就是說我打算雇傭你!”
我拍了拍桌子,腦子裡已經開始宵想跨越大海的滿載奇珍異寶的商船從東方駛來的壯觀景象。
托馬斯咳了一聲,“可是眼下您沒有能動用的資産啊!恕我直言,伯爵夫人,伯爵大人的産業管理人都是十分精明能幹的業界翹楚,他們可以把您的資産打理得比我好多了。”
“我沒說那些财産,我說的是我馬上要到手的那部分。”
我盯着托馬斯,認真地問:“如果我把大筆金錢寄存在你這裡,你一定會替我保密的吧?”
托馬斯的臉漲紅了,“我的生命就是蓋在契約上的印鑒,但是我要竭力勸阻您這麼冒險行事——”
我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噓了一聲,“托馬斯,你作為律師隻要簽訂契約,遵守契約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必過問。如果我的行蹤被你洩露了,即便是傳到馬修的耳朵裡,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托馬斯倒吸了一口氣,我摘下帽子,露出明豔的笑臉,“還有一點,雖然我和我丈夫有一些小龃龉,但我還是很受寵愛的,任何人想在我丈夫的面前打小報告,恐怕會吃不了兜着走。”
“這一點,我毫不懷疑……”托馬斯塞缪爾似乎呆忡地望着我的臉。